奥兰多在会场里游窜了好一会儿,消息没打听到多少,酒倒是被灌了许多。
眼看着肯瑞托这老狐狸大有借着酒劲套自己的话的势头,奥兰多赶忙借着尿遁躲回了自己的客房。
荆棘领的男爵们在瓦兰城外当然也有各自的庄园。
只不过城内宵禁极严,通宵达旦的欢宴过后,男爵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往往倾向于在伯爵府上短住两日。
特别是这两年、伯爵府上的客房在李维的指导下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改建,舒适度远胜往昔,许多精巧的构思更是前所未见。
即便这些大老爷们自己不怎么在乎,他们各自的家眷却是兴致高昂。
来不及多打量客房内的陈设,奥克兰再三叮嘱管家有事随时要叫醒自己,便趁着醉意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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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惊醒了奥兰多。
他猛地睁开双眼,右手第一时间就要往自己的枕头底下探去。
“醒了?”
一声熟悉的呼唤,奥兰多身躯一顿——这才感觉到背后的冷汗——被天鹅绒枕套包裹的脑袋循着声源的方向看去:
“瓦伦蒂娜?!”
“现在几点了?!”
奥兰多心中先是一松,随即警铃大作,直愣愣地从床上坐起,盯着自己的妻子,急声追问道。
夫妻两人相伴二十多年,瓦伦蒂娜自是知道丈夫的心思,当即轻笑一声,走到窗边、揭开窗帘、让橘色的晚霞照了进来:
“喏,放心吧,晚宴还早呢。”
“我看你睡得熟,就没让管家叫你。”
奥兰多这才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背后的冷汗,想起之前在会场的遭遇,嘴上不免骂骂咧咧:
“肯瑞托那老狐狸,嘴皮子比剑还要锋利,老子险些着了他的道。”
瓦伦蒂娜附和地笑了笑,重新拉上了窗帘:
“安东尼斯家是纹章官出身,你何苦跟他们斗嘴皮子?”
房间里再度暗了下来,奥兰多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
“关窗干什么?我这就起来了。”
瓦伦蒂娜不语,看向丈夫的眉眼间却多出了几分春意,双手更是径直往自己的腰带上去……
奥兰多这才察觉到妻子此刻身着的是一套睡衣,顿时头皮发麻、肝胆直颤,说话都有些哆嗦了:
“夫人、夫人这是、干什么?”
“眼下可不是、可不是……”
这种时候,奥兰多只能绞尽脑汁地强调客观因素。
“瞧把你给吓的!”
瓦伦蒂娜见状,有些愤愤又有些失落地捶了奥兰多的胸口几下,眼中的幽怨简直就要化作了实质:
“你觉得这条腰带怎么样?”
“哦、哦、原来是腰带啊。”
奥兰多如释重负,讪笑一声,却不敢去回应妻子如狼似虎的眼神,双手捧过妻子递来的腰带,借着烛火仔细端详了起来。
人到中年不得已,奥兰多也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了。
“掐丝珐琅的工艺,金胎银丝犀皮,颜料用的也是科什山脉兽人栖息地里的上等「长石」料……”
“送礼之人确实有心了。”
奥兰多爱好收藏各类腰带,点评起来自是头头是道。
“谁送的?!”
奥兰多又有些警惕——女士腰带这种私密的小物件想来不大可能是少君大人送的伴手礼。
眼看丈夫吃味,瓦伦蒂娜心中窃喜,却不急着揭露谜底,保养得宜的娇嫩手指抹过白皙的胸口:
“跟这条项链配吗?”
“配配配!”奥兰多一把揽住夫人的腰肢,宣示着主权,“我的好瓦伦蒂娜,这到底是谁送的?”
“你说这项链啊,”瓦伦蒂娜继续装傻充愣,“是玛丽娜主母大人赏我的,我正苦恼着跟它搭配的衣着和首饰呢……”
“买买买,都买!”
奥兰多大手一挥。
“这还差不多,”瓦伦蒂娜这才得意地挑了挑眉,如实告来,“这腰带是我姐姐差人送来的。”
“你姐姐?”奥兰多揽着妻子的双手一紧,面色多了些许凝重,“霍姆斯家族的人也来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不对!我怎么好像没在名单上看到你姐姐的名字?”
瓦伦蒂娜·克里斯滕森原名瓦伦蒂娜·布莱克,是现任布莱克伯爵的第三个女儿。
荆棘领盘踞西北,往西是极西冰原,往北是库尔特草原,往东则是河谷镇,边境关系都谈得上“简单”。
唯独在南方,荆棘领背靠西北行省的腹心,与多个贵族的领地接壤。
比如说巴什伯爵领,又比如说瓦伦蒂娜的娘家、布莱克伯爵领,再比如说瓦伦蒂娜的姐姐所下嫁的霍姆斯男爵领(自治领地)。
而作为荆棘领的南方领主,奥兰多自然没少跟这些邻居打过交道。
荆棘领虽说打遍西北无敌手,但只要这些南方的邻居不在背地里搞小动作,面子上还是相安无事的——其实是库尔特人给的压力太大,不然早就磨刀霍霍了。
似瓦伦蒂娜的姐姐这般、牵扯到两个邻居的敏感人物,来了瓦兰城,不说被谢尔弗奉为贵宾,一封邀请函绝对是不会吝啬的。
故而奥兰多有此一问。
说话间,奥兰多还细细回忆了一番——这位马克·霍姆斯男爵素来低调(没什么实力),印象中没有什么得罪了谢尔弗的地方才是。
“就是因为事关重大,我姐姐一家才特意兜了这么大个圈子。”
瓦伦蒂娜起身,取来丈夫的衣物,吹捧道:
“都知道你是伯爵大人亲手提拔的臂助,想要成事,也就你的关系最近不是?”
“少给我戴高帽,”奥兰多眯着眼,对妻子的夸赞颇为受用,却也不失清醒,“先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咱们的伯爵大人军功彪炳,少君也是英明卓识,他们要是有什么歪心思,看在连襟的情分上,我倒是可以替他们一家收尸。”
“去你的,瞎说什么呢,”瓦伦蒂娜麻利地替丈夫更换着晚上宴席的正式礼服,口中佯怒道,“霍姆斯领就是想加入那什么、那什么《七加二贸易协议》。”
“你也知道,霍姆斯领被咱们荆棘领、布莱克领和更南边的比斯利领三面包围。”
“往来贸易,脖子被卡得死死的……”
“唉,”奥兰多抬手打断了自己的妻子,洞若观火,“说话可得注意点,咱们荆棘领什么时候卡他的脖子了。”
“比斯利领与霍姆斯领素来不睦,《七加二》的消息如今已经传开,只怕是麦德林·比斯利那头贪婪粗鄙的蠢猪又动了什么强取豪夺的心思吧。”
麦德林·比斯利在贵族圈子里的口碑极差,加之领地境内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特产,因此属于南北双方都不想招揽的“臭狗屎”。
这人全无道德节操可言,却倒也识时务,凡是和亚历山德罗和谢尔弗有关的诏令从不反驳,只是事后逮着身边的小势力猛猛找补。
这么一块食之无味的鸡肋,也就被几方大势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任做了缓冲地带。
“你父亲那怎么说?这事他为什么不揽下来?”
奥兰多自然而然地问起了本·布莱克伯爵的态度。
虽然对荆棘领来说都是臭棋篓子,但布莱克伯爵领与比斯利伯爵领实力相仿;倘若本·布莱克愿意从中说和,麦德林也得掂量几分才对。
确切地说,这种事,瓦伦蒂娜的姐姐一家应该优先求助自己的老丈人才是——除非有什么“更大的困难”把这件事给压了下去。
瓦伦蒂娜脸上的臊红一闪而过,想起自己姐姐的哭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支支吾吾地开口道:
“父亲年事已高,领地大小事务基本交付兄长处置……兄长他开出的条件是、他要迎娶姐姐的小女儿——并且要以霍姆斯镇(霍姆斯领首府)作为陪嫁。”
奥兰多闻言当即面露讥讽、失笑不已:
“你哥哥倒是荤素不忌、连吃带拿。”
瓦伦蒂娜出嫁之后就被去除了原本的姓氏,跟她兄长的关系可见一斑;奥兰多自然更不会有多客气。
不爽归不爽,奥兰多还没蠢到试图拿自己跟谢尔弗的情分替两个外人争面子,当即摇了摇头:
“换个时间点还有戏,这两年伯爵府肯定不会对南边轻启刀兵。”
奥兰多这话细细琢磨下来已经足够耸人听闻,只可惜瓦伦蒂娜一介妇人、政治上的段位比起自己的枕边人差了太多,犹自争取道:
“我去年推销出去的箭牌卫浴还有光明糖厂的各类甜点……姐姐一家可是出了大力的。”
“今年更是要在霍姆斯领全境铺开……”
出于对妻子的尊重,奥兰多认真地听完了瓦伦蒂娜的叙述,但还是摇了摇头,目光坚定,握住妻子的双手,安慰地亲吻了一口她的手背:
“这点‘买命钱’满足咱们家的胃口是够了,可要说服少君,那远远不够。”
“要是事情真地再恶劣下去,介入的时机说不定会更成熟,届时我会酌情施加影响力的。”
瓦伦蒂娜自己也是贵族,当然知道贵族的口头承诺连草纸都不如,急切地抛出了姐姐的底牌:
“那再加上一条和中部山区的商路呢?”
“从‘双手剑士骑士团’的驻地出发、横穿科什山脉的商路。”
奥兰多这才放下妻子的手,认真思索了片刻,开口道:
“你找个时间,邀请你的姐姐来和我见一面,就在城外的庄园。”
“先说好,我不保证结果如何,甚至不保证少君会不会约见你的姐姐一家。”
“当然,亲爱的!”
瓦伦蒂娜喜笑颜开,趁着奥兰多不注意、双手在他的胸口用力一推、将他推倒在了床上。
“我想我们还有一点时间,亲爱的!”
瓦伦蒂娜扎起了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