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考验与抉择

爱勒尔攀上屋顶,燃放了特制的炼金烟火。

火红色的烟花在半空中绽开,不多时,附近的51小队和54小队便靠拢了过来。

爱勒尔心中默默清点人数——显然37小队是比较幸运的,迄今为止还没出现战斗减员。

一番商议过后,众人在勒沃尔庄园管家的带领下,迅速找到了那群正要被转移的孩子。

“怎么都病恹恹的?”

包括爱勒尔在内,一众白马营战士都察觉到了这些孩子的精神萎靡。

在骚乱不断的当下,面对一众突然闯入的陌生人,这群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哭不闹、甚至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队长反应最快,当即给了管家两个大耳刮子,口中喝问。

管家被扇得眼冒金星,连声讨饶:

“只是一点安神的药,大人。”

“不碍事的、不碍事的,大人。”

那一脸谄媚的模样更是看得队长心头火起,正要再给管家一点教训,却被指导员拦了下来:

“任务要紧。”

“刚好趁这个机会,把这些孩子转移出去。”

指导员说着扫了一眼几个伤员——尤其以51小队担架上的那个伤势最为严重——拉着51小队和54小队的队长和指导员商量道:

“轻、重伤员和51小队一起行动,负责这些孩子的转移;剩下的人,跟我们去支援侧翼战场?”

情报小组无法对勒沃尔庄园内部的构造渗透到了如指掌的程度;这种时刻,就要考验这些基层军官的临场决断了。

“绞杀庄园护卫的7个小队可能遇到了硬茬;否则他们应该在看到烟花的第一时间派人支援我们才对。”

指导员作出了自己的分析。

虽然37小队这边已经找到了最关键的“人证”之一,但从侧翼战场持续不断的动静不难看出,其他兄弟部队要么遇到了麻烦,要么也找到了其他紧要的场所。

当然,在更多的情景下,这两种推测其实是一回事——越是紧要的地方,看守的力量必然愈发强大。

“51小队没有意见。”

“54小队也可以继续任务;另外,我知道34小队的动向,我们可以先行向他们靠拢!”

“那就好办了,我们走!”

名为“自觉能动性”的“魔法”开始在白马营的基层战斗序列中发酵。

……

当37小队“神奇”地出现在勒沃尔庄园护卫的身后时,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瞬间崩塌。

“援军、是敌人的援军!”

“完蛋了,我们被包围了!”

……

绝望的嘶吼自这些护卫的喉咙里挤出,顿时引起了更大范围的骚动。

护卫头领连砍了三个逃兵,也阻止不了身边的护卫借着火势四散逃跑。

第三大队的大队长“老瞎眼”瞅准时机,招呼着左右的战士一起挺枪上前,逼得已是孤家寡人的护卫头领腾空而起。

随即更多的长枪劈头罩来,将半空之中无处借力的护卫头领拍苍蝇似地拍落在地、口吐鲜血……

大局已定。

一群人顺利地杀入了更加金碧辉煌的庄园内院。

珠光宝气夹杂着脂粉气,女眷的貌美与惊呼让正在青春期的爱勒尔心神摇曳,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指导员用力拍了拍爱勒尔的后脑勺,目光却是扫过全场,扯开了嗓子:

“注意纪律!不准调戏妇女!不准抢夺物品!”

“想想你们这一路走来的遭遇!”

只是这一声嘶吼,在嘈杂吵闹的现场显得如此的微弱;那些抢先攻入的战士,更是已经跑得看不见身影了。

爱勒尔涨红了脸,半是因为羞愧,半是因为焦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唱响了白马营的《纪律歌》:

“一切行动听指挥、一切缴获要归公。”

“不强取豪夺、不调戏妇女、不虐待俘虏。”

少年的公鸭嗓子在眼下这种情境同样显得有些滑稽、突兀、可笑。

倘若没有周遭附和的歌唱声次第响起的话。

“一切行动听指挥、一切缴获要归公。”

“不强取豪夺、不调戏妇女、不虐待俘虏。”

……

以爱勒尔和指导员为圆心,《纪律歌》的旋律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开去。

“都到那边去,进那个屋子!”

“不要试图反抗,只要听话,我们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在这样的旋律中,指导员指挥着身上挂彩的伤员,把从各个屋子里搜出来的男女仆从们集中到了一起。

以及,琉昕·勒沃尔的夫人和他的三个女儿。

在明晃晃的枪尖面前,仆人们指认主人的速度之快突出一个没有心理负担。

“你们这群贱婢!等我父亲和兄长回来了第一个就杀了你们!”

而这三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显然还没有明白形势的转变,指着那群仆人就是一顿骂。

也算是用她们的实际表现回答了仆人们轻易叛变的症结所在。

其中一名男仆当即站起,狠狠地甩了大小姐一巴掌,心中涌起一阵病态的快感,随即对着门外的爱勒尔等人干脆利落地下跪、五体投地:

“启禀几位老爷,小的知道勒沃尔家族的密室所在。”

“小的申请戴罪立功。”

那谄媚的言行举止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与不久前伺候琉昕老爷登上马车时简直是一模一样。

爱勒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嘴巴也是下意识地微微张开——这般无耻的人,他还真是平生第一次撞见。

……

在又一个“带路党”的指引下,白马营众将士迅速炸开了密室。

腥臊气、血腥味夹杂着排泄物的臭味扑面而来。

被冲击波炸碎的瓶瓶罐罐汁水横流,一直流淌到了爱勒尔的脚下。

一颗圆滚滚的、还拖着长长的“尾巴”的小肉球随着腥臭的粉红色汁水一起,飘到了爱勒尔的面前,好巧不巧地和爱勒尔“对上了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爱勒尔。

爱勒尔的脑袋一片空白,呆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

“眼睛、眼睛……这是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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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郊外的旷野上,一整队日瓦丁最常见的制式马车,正朝着勒沃尔庄园所在的方位疾驰。

红衣主教黎塞留掀开车帘,张望着自己阔别已久的日瓦丁大地,随即收回目光,看向对座正在低头读信的李维·谢尔弗,有些好奇地追问道:

“索菲亚大教堂的人还要多久能到?”

“快了,”李维将刚收到的飞鸽传信递给黎塞留,轻笑道,“等他们去市政厅接上那位琉昕爵士,应该就要往这里赶了。”

“我还要感谢黎塞留先生写给圣殿骑士们的那些信。”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李维倒是不介意多给黎塞留送上一点口头的谢意。

“我有得选吗?”

黎塞留轻叹一声,放下手中那简短的纸条,抬头盯着李维:

“恕我直言,我不明白你多此一举的目的何在?”

“你只有十个面包,却想要让二十个人吃饱,结果只会是二十个人都埋怨你,李维子爵。”

李维闻言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两手一摊:

“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你们这些教士。”

“你们这些书读得够多、事做得太少的书呆子,总是喜欢把抽象的社会模型和自然规律混为一谈,美其名曰‘人性如此’。”

“既懒惰,又傲慢。”

“太阳的东升西落不会因为有多少人分面包而改变——这个叫自然规律。”

“分面包的二十个人里有没有李维·谢尔弗、黎塞留、詹姆又或者琉昕·勒沃尔这样的人,却会是截然不同的结果——这才叫社会关系。”

李维想起他穿越之初那些慷慨赴死的村民、想起那些流转千里却要护住家人周全的斯瓦迪亚难民、想起甜水镇上那些坚守本心的镇民、想起那个山民海里卜、想起那个宁愿自爆的孕妇……

李维收敛思绪,目光坚定: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黎塞留先生。”

“抽象的社会模型是半大孩子的认知过程,而不是一个领主自我安慰的借口。”

“我们来打个赌吧。”

黎塞留眉头紧皱,半是在思索李维的这番话,半是不服气:

“赌什么?”

“就赌,”李维看向不远处的天际线——勒沃尔庄园里缭绕的烟雾已经隐约可见——不由得畅快一笑,“勒沃尔庄园里的景象如何。”

“如果你输了,就乖乖北上,去草原传教。”

“黎塞留主教,让我来教你,什么是真正的牧养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