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水云轩中,望着窗外的山峰雪松,孟斧心有所感,提笔在纸上写下了'生亦死,死亦生,生生死死'几个字,端详良久又将之烧去。
虽然他现在已经悟道,却是有死无生,未曾圆满,如果迟迟悟不出生之道,只怕以后也会变得像生灭那样,死气沉沉。
生,究竟何为生?为何生?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对他而言,活着的意义、存在的意义,究竟又是什么?
是仇?是恨?是情?是爱?是过去?是现在?还是未来?是为自己?为他人?还是为了天下苍生?是放下一切,专心求道?还是报仇雪恨,玉石俱焚?他扪心自问,苦苦思索,却找不到最终的答案。
世人大多如此,恐惧死亡,却又不知活着的意义,浑浑噩噩,忙忙碌碌,更遑论探索生命本源,参悟大道,更是难上加难,是以就连生灭那样的高手,也会在生之一道上,止步不前。
“生死……轮回!”不知多久,孟斧一声轻叹,缓缓起身。
道可悟,不可求,只能顺其自然。迷茫也罢,困惑也罢,相信总有日出云开的一天,到那时生死轮回,道心圆满,相信他一定会迈向更高的层次。
忽忽数月,转眼已是春末,孟斧仍未突破生之道,但他也并不着急,水到渠成,万法自然,悟道强求不得。
在此期间,他参加了一次大殿比试,并未暴露合道实力。同时也见识了破、黄泉、愁云、寒衣、死鬼等一众合道者的武功,有了更多感悟,也听说幽瞳曾尝试合道,却未成功,不过她未使用阴极花,而是冰藏了起来,留待真正突破的那一天。
流水潺潺,春意阑珊。这一天午后,他坐在瀑布旁闭目修炼,忽然钟声响起,从山顶传来,那是轮回殿的讯号。闻此钟声,所有修炼者皆要在一炷香内赶到大殿,任何人不得延迟,否则必遭重罚。
孟斧睁开眼睛,起身离去。这是他自来后,第二次听到钟声,莫非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不成?
待到轮回殿,身影林立,已有大半赶到,他扫眼望去,却未见幽瞳,殿内点着一炷香,直到燃尽仍未见她前来,孟斧不禁眉宇微皱。虽说他们之间并无瓜葛,从阴极岛回来,也只见过两次,但比起别人,还是有些不同。
寂然中,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从殿外传来。
“玉龙大人请!”
“三位殿主请!
话音落下,一行人走进殿内。当先的是生灭殿主,和一位脸罩玉色面具的白衣男子,此人长发飘飘,身形修长,虽戴着面具,但听其声音,应该年岁不大,后面跟着谢忆环、紫龙,以及两个衣角上绣着玉字的白衣人。
见到此人,殿内无不凛然。玉龙玉面人!近几年来,在龙门中可谓呼风唤雨,如日中天,虽然没有具体名位,却隐然与几大王者并列,可调动青龙一脉的各大堂口,极有权势。
有人说他是至尊龙王的子嗣,或是他的传人,才有如此地位,不过却无法证实。但不管怎样,他极得龙王信任,曾率领执行过几次重大行动,这一点毋庸置疑。此刻他竟亲临轮回殿,想必有要事发生。
想到这里,孟斧不禁又扫了一眼幽瞳平日所在的位置,暗暗替她担心起来。
行至上首,只有生灭和玉龙坐在了椅子上,其余人则分站两旁。
轮回、修罗、血身三殿,在龙门中地位极高,虽然很少参与具体行动,但青龙一脉至少有半数以上的堂主皆来自这里,因此殿主的地位仅次于至尊龙王,甚至排在其他王者之上。
当然,这只有老、中、青,三位殿主中'老'字辈殿主,如生灭才有,至于谢忆环、紫龙这样的中青代,则另当别论。
寒暄两句,玉龙目光向下一扫,忽然道:“幽瞳呢,怎么不见她?”
“这个……”生灭一顿,“她好像生病了,正在休养。”
“病了?我一来她就病,可真是巧啊!哼,少不得待会儿去一趟,我倒要看看,她生的到底是什么病,还是故意躲着我。”玉龙冷然道。
虽然他声音很低,且隔着面具,但众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心中皆是一寒。
孟斧更是双眉微皱,想起生灭曾经说过的话,暗忖这个玉龙和幽瞳的关系,只怕非比寻常,从她装病来看,多半不是好事。
默然中,玉龙目光扫视,提高声音又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我来,除了拜谒生灭殿主,还另有要事。”
他微微一顿,又接着道,“在座诸位,皆是我龙门栋梁,未来的堂主,我就不再拐弯抹角了。实话实说,近年来我龙门厚积薄发,横扫江湖,声威大震,但不可否认,在我们前进的路上,还有许多对手和反抗势力,其中尤以滴血楼为甚。对这个组织,想必大家都不陌生,哼!滴血斩龙台,从这个名称便可知晓,自成立之始,便是为了对付我们,可以说,龙门与滴血楼就是宿命中的对手,水火不容,誓不两立,有我无他,有他无我!”
“特别是近些时日,滴血楼尤其猖獗,几次坏事,令我们行动受阻,折损了不少高手,究其原因,不外有三,一、力量集中。众所周知,斩龙台共有七滴血,七座楼,七处分堂,而我龙门加上三王所部,却是堂口众多,人员冗杂,且良莠不齐,合则力强,分则力弱,所以才容易被各个击破。”
“二、众志成城。滴血楼的实力固不容小觑,但更可怕的却是其同仇敌忾,视死如归的精神,这一点我龙门自愧不如。上下同心,其利断金。个人间的战斗,自然以武功为要,可两军交锋,最重要的却是气势,是决心,而非人数多寡就能决定胜负。巨鹿之战,官渡之战,淝水之战,历史上像这样以少胜多的例子,不知几何,为什么?就因为他们同仇敌忾,万众一心,若不能一心,纵有万众,又能如何!”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冷峻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又道,“近些年来,在龙门中常有叛逆之事,其中不乏白衣大人,实在令人心寒!何故?有曰为情,有曰为利,有曰为义,真是可笑。我龙门无情吗?凡白衣之上,皆可成家立室,此乃众所周知之事。龙门无利吗?哪个白衣大人不是身家丰厚,堪比巨富。龙门无义吗?从流离失所的孤儿,到睥睨众生的高手,龙门付出了多少心血,多少代价,不说情同再造,亦可谓恩重如山了。可即便如此,一事不投,便说走就走,那无义的究竟是谁?无情的又是谁?哼,对这等无情无义之人,龙门绝不姑息,千里万里,虽远必诛!”
冰冷的话语,从冰冷的面具后传出,如三九严冬,寒气逼人,大殿里一片寂静,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