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会从梦中惊醒, 而她的梦境无一例外,都关乎着她兵荒马乱的前尘。
掌心抵着心口,她感受到了肌肤之下有力的心跳, 这颗心已经在此间跳动了这么多年,为何偏偏最近才频繁地梦见前尘?
上天想要告诉她什么?又想要提醒她什么?
她是不是,到了快要回去的时候?
思及此,抗拒之情猛地灌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在盛夏之夜, 她的指尖却开始泛凉。
回去, 为了回去,她还在掖庭时就尝试了一个又一个的办法,可结果都不尽如人意,后来,她卷入了一场又一场纷争, 给自己留下一分胜一分的羁绊,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急着回去了, 没想到,当她不再急着想回去,她却可能正在离她的前世越来越近。
抬起手,月光洒在了她的手心,她静静地瞧着,窗外陡然传来的一声轻微的“咚”声惊醒了她的思绪。
慕容念急忙下榻,拿起一旁搭着的披风披在身上,而后打开门走了出去查看情况。
屋外,院中,梅花树下,萧季绾静静坐着,听着开门的响动,举目朝她望了过来。
“皇兄命我主持恩科,礼部呈上的章程我并不满意,一时又想不出该如何调整,便四下走走。”
萧季绾给出的解释,慕容念显然不信。
四下走走?四下走走就恰好走过了数个坊走到这儿来?
慕容念仍受梦境的影响,不想搭理萧季绾,转身欲走,却听到萧季绾在她身后高声问,“科举之制,你可有什么想法?”
慕容念顿住了脚步,却不转身。
萧季绾盯着她的背影,“长公主向从前的凤台掌诏,如今的中书舍人请教为国选贤的大计,请慕容舍人不吝赐教。”
言辞恳切,态度端正,似乎只是为了探讨科举之事。
慕容念犹豫片刻,转过身来行至梅花树下,“既关乎朝政,臣却之不恭。”
月光下的梅树叶子错落地铺了慕容念半身,萧季绾认真地盯着梅叶落下的阴影,缓缓开口,“礼部呈上来的章程,择定皖南、湘宁、川蜀三郡为试行之地,我总觉,太过保守了些。”
慕容念衡量片刻,“不若改为蓬莱郡、皖北郡、皖南郡、黔中郡四郡。”
“哦?”萧季绾面上露出真诚的惊讶之色,“为何择这四郡?这四郡除了皖南郡地处大南,尚属安稳,其余三郡要么地处江北,为北齐环伺,要么才纳入大晋版图不久,人心还未全定。”
“长公主所言极是,但万事并非只有一面,”慕容念随手掐下一截短枝,将上头的第一片叶子摆在石桌上,“蓬莱郡,燕大将军所收复,右卫军驻守多年。皖北郡,姜将军与宋州军一同收复,如今由玄甲右军驻守。皖南郡,前些日子陈驸马刚升任郡守,为萧氏姻亲不说,而其子由长公主所荐,任广营县令,年中的考核上,陈县令甲等,怕是不久便要升迁。黔中郡,长公主从郁林所得。这几处先行推行科举,各地郡守绝不会与长公主为难,这是其一。”
慕容念将第二片叶子摆下,“其二,蓬莱、皖北、黔中三郡的乡野学子比大晋任何一方的官员都要了解他们所生长的地方,知己知彼,才好安北定南。”
“其三呢?”萧季绾眼疾手快地从慕容念手中抢过第三片梅叶,捏在手中把玩,并不落下,慕容念看了两眼,便移开了目光。
“其三,也可显出陛下,显出长公主,显出永嘉朝中对他们的重视。”
萧季绾认可了这三点,将第三枚叶子摆下,“有没有其四?”
短枝被慕容念攥着,一点一点,点在桌面上。
“看来是有的,你不说,是想让我自己猜?”萧季绾故作为难地思索,“你选的这四郡皆与我有关,若在这四处都推行不好,我有何脸面继续在大晋全境推行科举?”
“长公主这般说就是猜到了,不知礼部的章程还有何处不合长公主的意?”慕容念丢下短枝,作势要起身,“若是没有,臣这就告退。”
萧季绾一把将人扯住,“我说,我说,我猜,其四是,我方入朝当身先士卒,拿这四郡开刀的话,朝中也不好再置喙什么,而且推行的途中发现思量不足之处,也好及时亡羊补牢,若是顺利,这四郡学子鱼贯入朝,旁郡见到利好之处,岂甘心静观其变,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届时在全境推行,阻力便会小上许多。”
猜完,萧季绾凑近了问,“阿念,我猜得对不对?”
慕容念微微后倾,“看来长公主没有想要询问臣的了,臣……”
“礼部草拟的章程中,所设科目为君子六艺,”萧季绾心知不能再逾矩,急忙松了手,端端正正坐会远处。
慕容念收回手,掩在披风下,皱眉道,“君子六艺?此乃贵族之学,岂是寻常百姓能学得起的?”
“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