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群臣听见那微小而又清晰的跪地之声,将头伏得更低,烈日照射下,身上被汗糊了厚厚一层,然而无人敢擦。
愣是他们再怎么猜测,都不曾想到延和帝会在太庙前这般质问萧季绾。
萧季绾可不仅是臣,还是子。
功高震主这个罪名,若以欺君罔上坐实,可还能连着一个忤逆不孝。
“皇后不必如此,朕问的是大都护。”延和帝说这话时,看的是萧季绾。
萧季绾仰头看向延和帝眼底,抿着唇,一言不发,瞧上去格外倔强。
“你不打算自辩了吗?”
萧季绾想问她阿耶,她还有何可辩。
然而有人比她开口的更快。
“陛下,臣想替大都护辩一辩!”
第161章 在否
苍老而不失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穿过太庙前宽广的前庭,遥遥抵达石阶之上。
在场之人的反应出奇的一致,纷纷转过身去一探究竟。
戚晏清未着国子监祭酒的朝服, 而是穿了一身他到达建宁那日所穿的粗布麻衣, 迈着平稳的步伐自百官跟前走过, 在剑拔弩张的局势之中走出了闲庭信步的镇定从容。他所过之处, 有好奇, 有探询, 有不忿,有疑惑, 众人的目光五花八门, 也精彩纷呈。
燕皇后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在延和帝探究的余光中起了身,装作诧异道, “戚大家方才说什么?”
戚晏清行至石阶之下,百官之前,躬身行了一礼,“请陛下、殿下恕臣僭越之罪, 大都护受教于臣门下多年, 臣为其师, 自担教诲之责,今臣之弟子矫诏欺君,不愿自辩,臣请求为其一辩。”
萧季绾闻言冲戚晏清摇头,拒绝了他的回护, “戚大家虽为吾师,然矫诏欺君之罪乃臣一人所为, 臣不辩,是辩无可辩,老师心意,弟子心领,弟子之心,还望老师周全。”
“哦?”戚晏清反问,“大都护想要我周全你什么心思?”
戚晏清目光如炬,萧季绾难以面对,低下头道,“老师一世清名,莫要因弟子而毁誉。”
“为师今日并非为毁誉而来,”戚晏清语重心长,“你并无对不起大晋之处。”
延和帝的脸色不大好看,戚晏清的话太过直白,然,还有更直白的。
“陛下,臣有一问,请陛下解答。”
事态发展令人有种超脱掌控的不安,燕皇后露出询问之色,可戚晏清并未看到,亦或是看到了,却当没看到,仍坚定不移地注视着延和帝,仿佛他同意,他就绝不干休。
延和帝并不想给戚晏清询问的机会,但那是戚晏清。
“戚大家有何疑问?”委婉地妥协,但语气中带着微不可查的不满。
“臣想问陛下,初心仍在否?”
掷地有声的问题,哪里像是询问,分明像是质问。
质问延和帝,为何要让今日之事发生,为何要让萧季绾受今日之辱,而这一切本可以杜绝,只需要蓬莱的军情传到建宁时,他向郁林发去一道暗诏。
“围魏救赵”之法,延和帝真的想不到吗?否则嘉和折冲府的黄将军为何会是右卫军中的卫二,还是那个参与了博州血战的卫二,他分明在萧季绾还未出生之时就已经在为大晋与北齐不可避免的相争之局留下后手。
是什么让他犹豫不决,最终选择作壁上观,将这个难题留给蓬莱,也留给他的妻子和女儿呢?
戚晏清问的是北归初心,更问的是帝王心术。
大晋至高无上的天子,与大晋名满天下的大儒,隔着他的女儿,他的弟子,进行了一场无声的对峙。
明晃晃的日头照在萧季绾的身上,身处于对峙之中的她,在炎炎夏日感到了霜雪严寒。
慕容念往她的方向靠了靠,侧过身握住了她攥紧成拳的双手,若换作日前,她会为这一份主动的亲近与安慰而兴奋不已,但此时此刻,却是无用了,连慕容念都无法将她从三九严寒中拉出来。她就像持微弱的火折在风雪天行走于荒野之人,一豆火光何其微小,近乎不觉的温暖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风雪吞噬,无人可救,无人能救,她也会被风雪吞噬,这是可以想见的,不可避免的结局。
偏这一场风雪,是她的阿耶所给她的。
萧季绾闭了闭眼眸,半仰着头看向自己的阿娘,母女连心,燕皇后似有所感,在萧季绾抬头之时,她默契地低头朝她看去,目光中有沉痛、悲悯,甚至带了点悔色。
“阿娘。”萧季绾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她读懂了燕皇后的目光,可她一点也不想懂。
室予殿中上了冰,在暑热时节独得一份清爽。
可张华藻却不爱待在清凉的殿中,偏生要坐在熏风亭中观景,这就苦了一旁侍奉的宫人。
熏风亭在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