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绾,萧季绾正对着手边的白宣发呆。
深秋的雨是带着寒气的,落在身上,隔着衣裳,都觉得寒气直往骨子里钻。
慕容念离开住处时往南边看了一眼,正殿的窗子关得严严实实的,她心下更镇静了些。
长乐殿的后头是安仁门,今夜安仁门附近一个监门卫都没有,她经过的一路上也没有遇到过任何人。
奇怪,却又不奇怪。
夜雨一开始只是淅淅沥沥地下,走了没两步,雨势便大了起来,慕容念加快了脚步,她并不想这个时候生病,她还有许多事需要做。
走了大约一炷香,秋雨的潮意浸透了衣裳,慕容念终于看到了坤仪殿的殿匾。
坤仪殿中,高大的落地花树烛台上,百根蜡烛燃烧个不停,燕皇后靠着凭几,身前的案几上摊开着一卷诏书,诏书上空空如也。
“皇后殿下,夜已深了。”凤台令恭声提醒。
“不急。”燕皇后双臂搭在凭几两侧,目视前方,笃定道,“再等等。”
话音刚落,邵殿正来报,“皇后殿下,长乐殿慕容典正求见。”
“让她进来。”
慕容念踏进坤仪殿,转身走来书房,拱手行礼,“请皇后殿下安。”
“慕容典正深夜求见,所为何事?”燕皇后脸上没有疑惑,话中亦没有探询之意,有的人运筹帷幄,机关算尽,尽在掌握。
宫人回话时不可直视主上,否则即为冒犯,便是犯了宫规,而此刻慕容念直视燕皇后,燕皇后却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臣来时未曾见到一人,皇后殿下料事如神,臣为何而来,殿下早知。”慕容念回道。
“你来,阿绾可知晓?”燕皇后问。
慕容念继续回答,“臣既决定前来,便万万不会让公主知晓。”
“可阿绾她不傻,也不笨。”燕皇后说。
“皇后殿下曾对公主言,臣是个明哲保身之人。”所以不必再过多解释,萧季绾绝对想不到她今夜会做什么。
“慕容念,你很聪明,从阿绾将你带到孤的面前之时,孤就看得出来,你太聪明,聪明过了头,所以孤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来?”燕皇后问,“你不是最懂得权衡利弊的吗?”
慕容念不答反问,“那么皇后殿下又为何如此笃定,臣一定会来?”
“你很聪明,”燕皇后话锋一转,“但你还没有聪明到足够心狠的地步。”
“所以皇后殿下是算准了臣会心软,”慕容念与燕皇后对视,“为何臣不能是因为别的呢?”
“因为阿绾是孤的女儿,你若算计她至此,她还对你实心诚意,那么孤也要掂量掂量,她是不是孤亲生的那个了。”她燕云笙便是有这样的自信,她的女儿,可以让一个心硬如铁的人,在某些时候,放弃所固守的一些东西。
“所以臣方才才说,殿下料事如神。”慕容念毫不避讳,“知道臣在屏风后站了站,就会甘愿入局。”
昨晚宸元殿屏风后,慕容念往那儿一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燕皇后表面是让萧季绾听着,看着,听自己的阿耶同人低三下四地周旋,看大晋的天子被番邦小王逼得退无可退。
燕皇后实际上是想要她慕容念听着,看着,听萧季绾在看到自己的阿耶低三下四周旋之时加速的心跳与刻意控制却怎么都控制不住的紊乱呼吸,看萧季绾在听到大晋天子被番邦小王逼得退无可退之时咬得发白的嘴唇与紧绷的脊背。
加速的心跳、紊乱的呼吸、发白的嘴唇、紧绷的脊背,她再熟悉不过,不算久之前,萧季绾挡在她身前,为她应对来自燕皇后的雷霆之怒时,她就曾见到,听到,甚至不止这些,还有哀求,哀求自己的阿娘放过不忠心的她。
“皇后殿下料事如神,”慕容念重复了一遍。
燕皇后只是从请她与萧季绾一同去屏风后头时才开始设局的吗?
不,或许更早。
或许陈青吾一事后,将她与萧季绾一同带回坤仪殿时,就已经在设局了。毕竟帝王之家,最忌不忠,若燕后认定了她不够忠心,她对萧季绾有所算计,那么以燕后雷霆手段,怎会因为萧季绾的求情就那样放过她。
是局的话,便说得通了,若这是个局,那么引她入局的饵,是什么呢?
慕容念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指尖,疤痕已经看不见了,而她笑了。
饵啊,是萧季绾毫无保留的袒护。
第092章 首诏
花树烛台上百余支蜡烛将燕皇后偏殿的书房照得亮亮堂堂, 慕容念直视她时,她脸上毫不避讳的神色一览无余。
燕皇后在打量她。
慕容念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回答得不对,不然为何燕皇后迟迟不做最后的决策?又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