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青冥出身军中，她们与右卫军的军人一样，都习惯称燕拓为“大将军”。
萧季绾没有见过阿翁，她只在耶娘兄长的只言片语间听到过有关她阿翁的事，她知道她的阿翁当过游侠，当过屠户，也当过大将军，为南渡的大晋收复了蓬莱，又为了稳固蓬莱防线，死在北齐的铁骑之下。
“你们是怎么到军中的？”萧季绾问。
“大将军收复宋州的前一年，高薛贵族在街上跑马，踩死了婢子姊妹的阿娘，阿耶与阿兄去官府告状，可官府也是齐人开的，官官相护，他们将婢子们的阿耶与兄长判为扰乱治安的暴徒，打死了。”青冥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仿佛讲的不是她自己的故事，“家中无钱收敛耶娘兄长的尸骨，婢子姊妹别无他法，原想将自己卖了得些钱财安葬了亲人，刚插上草标，燕大将军就打进了蓬莱，骑马过我姊妹身侧之时看了我们一眼，结果傍晚时分，便有穿着铠甲的军士过来将我们带走。”
“我们以为是军中有人要买我们，想着也好，至少能够有钱安葬亲人，结果燕大将军说，他不是买下了我们，我们不会没入奴籍，他只是出钱安葬我们的亲人，还会让我们以后天天都有饭吃，但是天下没有白吃的饭，作为报答，我们得帮他做事。”白虹接过话头，回忆道，“后来我们才知道，同我们一样的孤儿还有很多，都被燕大将军集中在一处，男孩习武，女孩习医，习成后就进入军营做事。”
“可你们二人不是武婢吗？”萧季绾又问。
“一开始我们这些女子帮着在军营照料伤员，等到大将军收复了蓬莱全境，军中的伤员就渐渐少了，大将军就分了一部分女子出去照料城中济婴堂中年幼的孤儿，还有像我们姊妹这样的，说是天生适合习武，大将军便命人教授我们武艺，我们也不知习武之后要做什么，直到皇后殿下北上。”
萧季绾惊讶道，“阿翁那时就知道阿娘有一日会前往蓬莱请‘沂东双璧’出山吗？”
“这婢子就不知道了。”白虹实话实说，“大将军让我们习武时说的是，‘终有一日会用上的’。”
萧季绾还想多问些有关她阿翁的事，结果青冥指着前方说道，“婉娘子，前头大约就是了。”
萧季绾抬头看去，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徐方接到燕皇后的密信时是惊讶的。
信中说，晋宁公主将会跟随给高起运送货物的货船来蓬莱拜师，要他届时将公主护送到沂东。
沂东有双璧，一璧已经跟随燕皇后去往建宁当太傅去了，另一璧至今仍在山中隐居。
燕皇后传来这样的密信，徐方立即就想到了戚晏清。
晋宁公主要来蓬莱拜戚晏清为师？
信上还说，此事机密，让他严防死守，不能够有任何公主现身沂东的留言传出。
徐方不敢轻视，借着巡视蓬莱夏收的由头秘密来到宋州郊外，接应几乎是孤身前来宋州的萧季绾。
“臣……”
徐方一开口就被萧季绾打断，“徐叔叔，唤我‘婉娘’就好，是清扬婉约的婉，这是妧娘，上回您见过的。”
徐方镇守蓬莱功高，萧季绾觉得应当对这样的人示以尊重，所以她才开口叫“徐叔叔”，可君臣有别，徐方不敢接，“婉娘子言重了。”
“阿娘说，此事就辛苦徐叔叔了，”萧季绾坚持这么唤徐方，徐方无奈受了，他回答道，“皇后殿下之命，徐方不敢不从，去沂东山还有些路途，婉娘子，我们这就上路？”
“嗯。”萧季绾也巴不得早一点到沂东山，越早进入那与世隔绝的山谷，发生意外的可能就低一些，何况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老头诧异的神情。
上回去沂东山，颜君至看中了萧季钧，而戚晏清看中了萧季绾，最后却只有颜君至跟着出山，那是因为戚晏清并不愿意离开北地，南渡建宁，他提出要萧季绾留在山中，可一则燕皇后不放心萧季绾一人在此，二则萧季绾自己也不愿意，临走前，戚晏清让她回去以后好好思虑，并从手旁的石盘上捡了一枚棋子给她，说日后她想清楚了，愿意来沂东拜他为师，这枚棋子就是信物。
萧季绾摸了摸荷包中颇有些分量的棋子，想起了不日前九华院墙头上鬼鬼祟祟的齐使手下，想起了她入太徽观清修的前因，更久一些的，她想起了张贵妃出事那一夜，她在紫宸殿外听到了当廷争吵，还有许许多多她曾经窥见一二却从未细想过的朝堂诡谲。
她想，阿耶日后有阿兄相帮，可阿娘呢？她儿时曾见过阿娘对着阿耶御座后的屏风走了神，她觉得哪怕有阿耶在，阿娘坐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