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宋观唐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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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是这样一副镇定冷静、从容不迫的态度激怒了高耿,高耿死死盯着高涣,这个早就能够独当一面的儿子,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尤其是他瞧见高涣乌黑的头发,年轻的脸庞,以及颀长却不清瘦,被衣物遮盖不住的强健身躯时,更加怒火中烧。

他老了,自从能够以乐声缓解他头疾的哈图达不明不白地死在长安叛军刀下后,世间再无人能够医治他的顽疾,他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可他面前这个儿子却风华正茂,同他老态龙钟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尤其是这个儿子与他那个被称为“天之骄子”的弟弟一般,因为钟爱中原文化,受中原思想的熏陶,身上的平和儒雅之气若隐若现,加上叔侄之间天生便有几分相似,一打眼看过去,便是一个年轻的高流,这令他感到刺目,也感到心痛,更觉得恐慌。

齐帝骤然想起了高流死前对他说过的话,他说,“能够主宰高薛天下的,只有我,无论到了何时”,当时他不是很明白,以为这只是高流死前的不甘之言,但是今时今日,金顶殿上出现了一个同高流那么神似之人,且这个人是他活着的儿子里最年长的,也是最具有才干的一个,他忽然就觉得自己想透了高流的临死之言。

想明白了,高耿便感到冰冷彻骨的寒意不断地从四肢百骸往外渗,明明殿中很是温暖,可他就是觉得冷。

高薛信教,也信前世、今生、来世。

高耿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个想法一出现,并让他毛骨悚然。

高涣,会是高流吗?

高流死了,却又回来找他了,找他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就被他掐灭。

不,不可能!

高耿摇了摇头,他告诉自己,高流死的时候,高涣早就出生了,所以高涣不可能是高流!

虽觉不可能,但这并不妨碍高耿加重了对高涣的忌惮。

“胡安,”高耿出声唤高涣,开口时想到“胡安”这个小名是高流所取,顿时觉得恶心得慌,却又不便显露异样,于是继续说道,“你知道朕召见你是为了什么吗?”

高涣维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不慌不忙地回答,“儿不知,请父皇明示。”

高耿手一抬,身边的侍臣立刻将两份奏报送到高涣面前,“这两份奏报,你有什么想法?”

两份奏报的内容高涣早就看过,上头写了什么他一清二楚,上头一份是关于塞外雪灾和茶契金身故的,如何救灾如何处理茶契金身后事,他也早已想清,至于第二封,是关于南晋与郁林之间的局势的。

高涣先拿过第一份奏报,打开略略一看,确定了内容,便向齐帝回禀道,“回父皇,此奏报是关于雪灾的,儿已有对策,至于茶契金大人的身后哀荣,儿也有了想法,”说着便将自己与臣下讨论出的救灾之法与茶契金丧礼的章程禀告给了齐帝,“请父皇定夺。”

高涣思虑得非常周全,高耿没什么想要补充调整的,他想问的本也不是这一份奏报,“嗯,胡安处理朝政越发熟练了,朕很欣慰,你再看看第二封。”

高涣依言拿起第二封,这一回是仔仔细细地看,看了两行就跪倒在地,“父皇恕罪,请父皇听儿臣的解释。”

高耿左臂杵在膝头,微微倾身,“你作何解释。”

“是儿臣命四弟观望不出,儿臣此举,是因为觉得眼下并不是一个适合同南晋发生战事的好时机,”高涣顿了顿,没听到高耿阻止他,就继续说道,“去年上清天神教叛乱,我大齐最精锐的鹰扬营损失惨重,加上上清天神教占据关中数月,所行所为极大地破坏了民力,眼下应是休养生息之时。”

高涣此言半真半假,鹰扬营损失惨重是真,但却不是上清天神教叛乱导致的民不聊生,北齐民不聊生之情形已经持续数年之年。

“克沙江对面便是南晋疆域,若跨过克沙江作战,与南晋交锋,无异于向南晋宣战,战事一起,以我大齐眼下的民力,未必能够打持久战。”

“南晋有何可惧?”哪怕高耿竭力压制,也难掩怒气。

“是无甚可惧,但一起战事必有损耗,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高涣深知高耿不可直白地顶撞,便顺着他的话委婉地解释。

“不战而屈人之兵?”高耿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这又是你从中原的典籍上看来的东西吧,好,你倒是同朕说说,如何不战而屈人之兵?”

高涣垂下眼眸,“阿干在世之时的做法其实已经在遵循此道。”

“你是说,细作?”再次提到高恭,提到高恭擅自往蓬莱派遣细作一事,高耿似乎已经忘了他当时的怒不可遏,能够想起的只有高恭的骁勇、高恭的战功,他微微抬头看向殿外,不无怀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