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看出什么了？”
慕容念放下奏疏，恭敬地回道，“臣才疏学浅，只看出两点，其一，云中王高涣下诏免关中今岁赋税，其二，他以荥阳作为尝试，将被高薛贵族抢占的牧场还给百姓，重新做耕作之用。”
“何以见得是云中王高涣下令？”燕皇后又问。
“齐帝素有头疾，常年待在金顶殿，何谈体察民情，再则北齐成年皇子封王的只有高恭与高涣，而高恭已死，齐帝若要一人替他主持朝政，从名分上而言，高涣最合适。”
燕皇后点了点头，随即抬手挥退了殿中侍奉的宫人，待宫人全部退出殿外，她问道，“你对北齐这一位云中王，有什么看法？”
慕容念明白燕皇后为何要挥退众人了，因为接下来她们之间的对谈，有可能会涉及到她与萧季绾流落北齐的那一段经历。
颔首仔细回忆，慕容念想起了长安三屠期间，她与萧季绾、阿福还有姜原遂偶然撞见的那一场高氏兄弟的对话。
“伽南王高恭曾言，这位云中王，极喜爱中原文化，请了老师教授中原典籍，”慕容念将在长安所见告诉燕皇后，“以臣之见，若让云中王在北齐前朝推行政令大成，就此扎下根基，那么大晋北归，便会……”
“便会更难。”燕皇后皱眉道，“孤早先便听过传言，说高涣因为喜爱中原文化为父兄所不喜，在前朝多被排挤，那时孤还庆幸，他未掌北齐大权，谁知高恭骤然身死，北齐大权落入此人之手，这一段时间北齐所下政令，无不是与民休养生息，就连，”说到此处，燕皇后顿了顿，看了慕容念一眼，“就连阿绾在郁林大闹一场，北齐都没有越过克沙江，高涣此人能忍，心知于现在的北齐而言，恢复民力，重新聚敛人心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换了高恭，只怕早就率领鹰扬营攻入泸州了，世上之事多的是福祸相依，高恭之死，究竟对大晋是福还是祸……”
“云中王被排挤在朝堂外这么多年，如今方才接过权柄，行事恐怕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容易，”慕容念安慰燕皇后，“皇后殿下暂且不必忧虑。”
“你也说了是暂且，”燕皇后抚了抚额角，忽然问道，“高涣不好对付，若一定要对付，该怎么做？”
慕* 容念被问住了，燕皇后的话，她暂时还答不上来。
“孤只是随口一问，答不上也没什么，”燕皇后笑道，“对了，阿栀受封太子妃已经大半年了，却还未见过贵妃，孤命她明日代孤去福康殿探望贵妃，你也一同去吧。”
这不是凤台掌诏该做的，凤台女官向来不管后宫之事，但燕皇后做这样的安排，定有深意，慕容念点头领命，“臣遵命。”
翌日一早，燕皇后遣宫人传慕容念去往坤仪殿前殿等候，慕容念来到前殿，见太子妃已经等在殿外了。
“臣来迟，令太子妃殿下久候，请殿下恕罪。”
宋善水上前扶起慕容念，“我也是刚从阿娘处出来，并不算久候，掌诏言重了。”
“那这便走吧？”
“是。”慕容念拱手，“请殿下先行。”
宋善水闻言无奈一笑，只好先往前走了一步，慕容念这才跟上，走在宋善水的斜后方。
从坤仪殿的后门出，一路往西海方向走，越往西北，就越安静。
“掌诏可来过后头？”宋善水主动挑起话头。
“回殿下，来过。”
宋善水陡然想起慕容念曾从张贵妃手下救过萧季绾之事，忍不住侧身看了看慕容念，慕容念戴着女官的帽子，帽檐遮住了眉心，看不出什么痕迹，瞧得有些久，意识到自己此举过于冒犯，她便有些羞愧，“掌诏见谅。”
慕容念早就觉察到了宋善水的目光，若宋善水不提，她便当做不知道，可宋善水提了，她就不能不有所回答，“谢殿下关心，臣早就痊愈了。”
宋善水脚下的步子缓了缓，想让慕容念离近些，可她一缓，慕容念的步子也跟着缓了下来，于是她为慕容念的谨慎感到更加无奈，只好转了话头，关心道，“掌诏新官上任，可还适应？”
“回殿下，适应。”
宋善水总算体会到了慕容念的性子到底有多清冷疏离，她觉得这样的人能为阿绾做到那般程度，真不知道阿绾下了多大的功夫。
走着想着，福康殿就到了。
福康殿内静悄悄的，前后的窗户乃至殿门都被关得严严实实，半点风都透不进来，然而这半点风都透不进来的华丽殿宇，却冷得如三九严寒的冰窖。
冰窖一侧的妆案前端坐在一位身着缟素的贵妃，贵妃不施粉黛，盘了一半的发髻上也未见一饰。
而就在贵妃的面前，描金的妆案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八只黑柿木盒，每一只盒子都有三层高，每一层抽屉都被打开了，二十四层抽屉内，密密匝匝摆放着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