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她在酒店房间完全忠于他一小时,任由他狂暴地摆布,直到宋卫城打来电话。下楼等电梯时,尹娜出神地望着挑高33层的环状金色中庭,那光影旋涡让人目眩神迷。亚历克斯听到她喃喃自语:
“欲望与贪婪情同姐妹,幻觉与深渊如影随形。”
他们一起上了出租车。亚历克斯送尹娜回佘山,这样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又能延长一小时。
爱似乎不足以形容他对这个女人的感受。在这狭小昏暗的车厢里,偶尔有一条条灰色光束从一扇车窗滑向另一扇车窗。她那妩媚又娴静的神态在光影中摇荡,他就这样静静地欣赏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幸福充斥着他的心。
她让他想起加布里埃尔·福雷的大提琴协奏曲《挽歌》——忧伤凄婉的旋律中蕴含着优雅活泼的情调,平静舒缓的曲调里又回荡着深沉澎湃的激情。这个捉摸不透、令人着迷的女人,他小心翼翼地吻着,生怕她只是一道幻影,遇到光就化为了泡沫。
而一小时后当她离去,他会整夜回想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裙子发出的窸窸窣窣声,她求饶般忘情的叫床……偷情真叫人抓狂,她为什么再也不回香港了呢?
“你不能这么对我,尹娜!”分别时亚历克斯像个赌气的孩子,紧紧抱住了她。“我不能和手机谈恋爱。你要向我保证什么时候能见面、在哪里见面,而不是‘也许’、‘可能’。你要拿出诚意来,不然迈克·泰森先生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尹娜无奈地苦笑了片刻。“行吧,想绑架我去欧洲吗?”
原来宋卫城要把一些钱通过办海外艺术品展览的形式洗出去,尹娜可以借考察之名去一个欧洲的艺术之都,在她的腰围变大之前。亚历克斯问她想去哪里,她脱口而出罗马。
“听说那里可以找到永恒。”
就这样,他们定好一个月后去意大利罗马。亚历克斯让助理定好了机票和酒店,他会在英国伦敦开完会后飞过去休年假。而尹娜则从上海出发,在罗马菲乌米奇诺机场与他会合。
他们将住在马里奥山上的卡瓦列利华尔道夫酒店。在这个俯瞰罗马城和梵蒂冈全景、同时拥有一千多种绘画和雕塑的世外桃源中,享受五天不被打扰的二人世界。他能像无拘无束的古罗马人那样,随时随地要她。
然后,他会带她去La pergola,给她买guCCi、versace、BuLgAri和dolce & gabbana,开法拉利带她去波西塔诺兜风……男人的想象力一如既往地贫瘠。亚历克斯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留住这个女人,除了纵容她的拜金主义。
当亚历克斯到达伦敦的盖特威克机场,在喧闹的nicholas Culpeper酒吧里刚点了杯杜松子酒时,他收到了尹娜的来电。瞬间天塌了一般,她爽约了。
“抱歉,家里出了点事。”尹娜的声音微弱又沙哑,像刚哭过。
“我可以先到罗马等你几天。”
“不行,我完全走不开。”
“究竟发生了什么?需要帮忙吗?”
“我确实需要你帮一个忙,别等我了……”她似乎在哽咽,“我的意思是,以后也别等我了!”
“这他妈究竟是怎么回事?!”亚历克斯吼道。
“……死了条狗。”
还没等他听清楚,电话就挂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可怜的亚历克斯成了重度强迫症患者,不停地回拨着同一个号码,但手机那头始终是“嘟嘟嘟”的忙音。他咒骂着挂掉,不一会儿又重新按下“拨打”键……所有的酒保都担忧地望着他。
终于,亚历克斯的痛苦攀升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他一怒之下把登机牌撕了个粉碎,喝得酩酊大醉。一切都无所谓了,忘却吧,湮灭吧!尹娜离不开她的糖爹,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这辈子别让他再见到这个女人,不然他非掐断她的脖子不可!
后来亚历克斯才知道,那一天宋卫城去世了,以一种极不光彩的方式——这个热衷做糖爹的男人在与失足少女进行交易时突发心脏病。
当时宋卫城还剩一口气,在床上蜷缩着身子挣扎了许久,脸硬生生憋成了青紫色,还把胃里的酒精连同他达拉非片吐得到处都是。还有四个月才年满十八岁的小姐怕交易曝光被抓,没有马上拨打120。相反,她联系同样惊慌失措的母亲前来帮忙清理现场——这彻底断送了宝贵的抢救时间。
等救护车赶到时,卫城集团的董事长已经一命呜呼,享年六十四岁。为了防止丑闻发酵,宋家熙从公司账上腾挪出一笔“律师费”——实则封口费,将小姐和她妈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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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尼代表伽利略资本到上海出席了宋卫城的葬礼。董事长的意外离世让卫城集团陷入了兵荒马乱,好在年富力强的宋家熙很快扭转了颓势。他火速重组管理层、降本增效。经过一番整顿后,卫城集团的财务报表漂亮了不少,而且土地储备和开工项目数稳步上升、热点频传,公司股价开始飙升。
桑尼看准时机,一键清仓了卫城集团的股份,也如宋
家熙所愿加入了董事会。表面上他们仍是融洽的合作伙伴,但桑尼对宋家熙的为人感到隐隐不安。宋家熙会毫不留情打压“绊脚石”,桑尼深知和这种人合作必须格外谨慎,不然很容易从朋友变敌人。六十多年来,犹太人那灵敏的直觉如同矿井里的金丝雀,很少失灵。
“卫城集团的董事会议是我近年来参加过的最尴尬的。”桑尼私下向亚历克斯透露,“宋家熙把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宋太。相较下宋太倒是表现得很体面,但我想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是吗?”亚历克斯反问了一句。
他对自已的这种彷佛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淡漠语气感到庆幸。没人知道他一听到那个名字时心跳得有多快、有多痛。
“你一点也不知道宋家的事?”
“不知道,”亚历克斯说,“套现后很久没联系了。”
桑尼于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一切都源于宋卫城的那份神秘遗嘱。
在遗嘱里,宋卫城保留了宋家熙对卫城集团的绝对控制权,把其余股份留给了宋浩明,但出乎意料地将董事会的一个席位和价值千万的佘山别墅给了他没领证的“妻子”。
这让宋家熙勃然大怒。他坚称不知父亲何时更改了遗嘱,怀疑其真实性,于是聘请了律师准备与尹娜对簿公堂。为了搜集证据,宋家熙甚至派了私家侦探,不找到“遗嘱被篡改的猫腻”誓不罢休,他甚至觉得父亲的死也疑点重重。而尹娜认为她怀了宋卫城的骨肉,理应分得遗产。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可以了!”亚历克斯皱着眉打断了桑尼。
桑尼愣了一会儿,默默打量着亚历克斯,随即安慰似的拍了拍下属的肩膀。“确实,只要不影响公司运行,我们外人就安静旁观吧。我倒有一件重要的事想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