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熙的如意算盘没打多久,就迎来华安保险更加咄咄逼人的攻势。短短一周,华安保险继续在二级市场扫货卫城集团的股票,持股比例逼近20%,再次超越了皖险集团和伽利略资本的持股之和,而且只差两次举牌就能成为卫城集团的控股股东,将管理层扫地出门。
宋家熙只能游说皖险集团和伽利略资本继续增资,但两者出于风险控制和融资成本的考虑,明确表示一个子儿也不会再掏了。宋家熙还想通过定向增发的方式引入新的战略投资者,但这个提议很快被大股东们否决了,担心定增会稀释他们的股权。
一连两个提议都被否,宋家熙黔驴技穷,赶紧找亚历克斯商量对策。
“吴维新不可能有花不完的钱,你要么将股票暂时停盘,先拖一拖。”亚历克斯建议道。
宋家熙照办了。他们私下调查了华安保险的资金来源,发现为了完成这次收购,华安卯足了劲加了超高杠杆。卫城集团的股票停盘时间越久,华安保险需要支付的融资利息就越多。如果能拖到华安保险资金链断裂的话,卫城集团就能逆风翻盘。
“你说我们算亲戚了吧?”挂电话前,宋家熙不忘套个近乎。
“当然,感谢你的宽宏大量!”
亚历克斯指的是宋家熙和尹娜的和解——尹娜最终保留了董事会的席位,宋家则保留了佘山的别墅,还撤销了所有的调查与诉讼。现在尹娜和亚历克斯结婚了,对宋家熙来说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在韦伯夫妇黄浦江的游艇婚礼上,宋家熙的太太李梅眼含热泪地和“一辈子的好姐妹”尹娜久久拥抱在一起。一阵巨响呼啸而过,所有人抬头仰望,只见夜空中有无人机群赫然列出“百年好合”的字样。宋家熙导演了这场好戏,随后还发表了一段声情并茂、慷慨激昂的感言,称这段婚姻是“才华横溢的金融才俊和芳华绝代的独立女性的天作之合”。
“独立女性?哪有这样夸后妈的?”有来宾窃窃私语道。
“还真不是后妈。宋老爷子和她压根没领证,据说就是因为宋家熙反对。”
“原来如此!”两人捂着嘴偷笑起来。晚风在繁星闪耀的天空和波光粼粼的江面之间吹拂着,不一会儿就把流言吹散了。
婚后亚历克斯说服尹娜辞掉了卫城慈善基金会的工作,但怎么也劝不动她搬到香港,减少夫妻分居两地的时间。尹娜讨厌这个“巨大的霉菌培养皿”,港岛的湿热和拥挤让她饱受偏头痛之苦,石澳的车祸更让她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亚历克斯于是送了她一套上海前滩的大平层,外加一辆银色迈巴赫。他兑现了他的诺言——给她一个真正的家,让她再不用寄人篱下。
“对了,世纪公园的房子能给芳姐和佳佳住吗?”
亚历克斯在外出差时突然收到了尹娜的短信,他同意了。
“哎,你怎么都不考虑一下呢?让我有点后悔了……”
“后悔?”
“后悔没早点嫁给你呀!”
亚历克斯太清楚这个女人哄人的天赋,但还是不禁兴高采烈。他知道她在上海过得非常惬意,在建业里石库门开了一家画廊,终日沉浸在艺术的熏陶中。她甚至临摹了佩德·克罗耳的《卡普里岛盛开的夹竹桃》,挂在那幅《转瞬即逝的传奇》旁。
“传奇是你,夹竹桃是我。”
“这花究竟有什么好看的?”亚历克斯问。
“你不懂。”她笑着喃喃细语道,“小时候夜深人静时,我常常跪在院子里的夹竹桃树下许愿。夹竹桃在月光下暗香浮动,我所有的愿望都成真了。冥冥中是它在保佑着我。”
尹娜很享受做个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妇,但她并不沉迷。她偶尔和李梅、以及其他富太太在画廊或者思南公馆喝下午茶,但始终和她们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每当听到她们谈论自家的豪宅、老公的业务、孩子的马术课,亦或是讨论新入手的玛莎拉蒂、爱马仕、尚美,看着她们医美过度逐渐馒化的脸蛋,听她们悄声讨论“私处整容”……尹娜心里只有祛魅后的淡然。她太清楚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现在她只关注自已,并不急于做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太太”——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偶尔做的饭菜只能维持生命体征,对怀孕生子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她还雇了芳姐操持家务、买菜做饭,结果后者隔三岔五就往家里跑。
这让亚历克斯觉得自已反而成了香港来的客人。有一次他洗完澡,腰上挂着一条短得不能再短的浴巾,刚一出来就看到芳姐站在一个椅子上,摇摇晃晃、骂骂咧咧地换着灯泡,活像马戏团里站在气球上的大象。他急忙闪进了卧室。
“我理想中的三口之家可不是这样子的。”亚历克斯不禁抱怨道。
“哎,谁让这年头靠谱的阿姨不好找呢?芳姐什么都不懂,但手脚勤快、还爱瞎操心,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尹娜将头靠在老公胸前,安抚说。
婚后亚历克斯的事业蒸蒸日上,忙得连蜜月都顾不上了——投资项目顺利退出、基金业绩超预期、管理资产的规模稳步扩大……桑尼在多伦多正要进行第二次
化疗,对公司不再全盘干涉,有传言说他终于要找个golden boy来接班了。
私募基金的合伙人基本很少变动、坑位极少,工作个七八年,顺利一点能够混上董事总经理就很不错了,大部分人最后也就到总监或者副总裁。亚历克斯一度担心桑尼会让弗兰克空降合伙人,但弗兰克着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已经沦为融资时的白男吉祥物。总之,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朝着对亚历克斯有利的方向发展。
但突然发生了两件匪夷所思的事。
在上海的一次应酬上,亚历克斯偶遇了婧希的父亲王伯。一般来说这对两个人都是煎熬,但王伯的语气里竟然带有一丝轻蔑又幸灾乐祸的味道。他恭喜亚历克斯娶了一个“大红人”,说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骂“婊子配狗”。至于婧希肚里的孩子,王伯依旧只字不提。男人最知道怎么折磨男人。
而几天后在中环的办公室,助理珍妮佛将一个ups包裹放在了亚历克斯的桌上。拆开后是一个5号牛皮纸信封,上面用红色墨水写着“your wife’s secret”。一定又是哪个朋友寄来的新婚礼物,想着亚历克斯随手撕开了信封。里面有一打照片。
他一张张翻看起来,越看越觉得这是个卑劣下流的恶作剧。
照片里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赤身裸体地缠扭在一起。两个男人一个大腹便便、一个矮小瘦弱。而女人的脸被长发遮住了大部分,雪白瘦弱的躯体被黝黑肥硕的手抓挠、拧扭得变了形,像正在遭受酷刑一般。所有人的五官都模糊到无法辨认。这低劣的画质只可能出自Av截图或者移花接木。亚历克斯火速将照片收起,冲出了办公室。
“联系ups查这个匿名包裹的寄件人!”他直愣愣地看着珍妮佛命令道。
“稍等。”她拿起电话聊了一会儿,突然捂住听筒抬头问:“他们想知道包裹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有违禁品。”
亚历克斯强装镇定地思索了片刻,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就是下三滥的恶作剧!”他重回座位时想,自已难不成得罪了什么人?顺风顺水时难免会遭人嫉妒。自已平日的作风又强硬,明里暗里肯定树敌不少。但不一会儿,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拉开抽屉拿出照片重新端详了一番。
顿时,亚历克斯感到被一只巨大的手攫住了脖子,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跟着咔咔作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