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明丶明月……”
“生儿，我有话想对你说，”赵明月朝着顾敬生微笑了一下，终於鼓足勇气开口道：“自我初识你起，你在我心中便是个有些特殊的存在。你可知道，你我的相见并非巧合，而是娴姐姐求王公子精心设计的一场约会……”
赵明月低下头：
“在娴姐姐口中，你是君子中的君子，於是那一日，我曾故意露出肌肤试探……见你反应，我本……对你有些误会……那时的我有些傲气，听不得旁人那样讲话，想要寻死之时……”
赵明月的视线不自觉地流连在顾敬生的身上：
“没有几个男人，会真正在乎娼女的死活。於是那一天，我觉得我做错了，你与其他男子不同，也正因这不同，我以那《再生缘》暗诉心事。开始接近你时，我本带着目的，想借你之力脱出苦海，可后来又觉得不该用这些污糟的事情将你牵涉其中。效仿孟丽君出逃，或许真的是缘分……你又救了我一命。”
顾敬生的手上还有一个疤痕，赵明月收回视线：
“那时对你是歉疚的，你是无辜的。於是我选择去到你的身边，侍疾也好丶报恩也罢，出於道义，心甘情愿。只是当日替你擦身之时，我见你不似男子，便起了怀疑，只是实在不敢想象此种事情真的存在……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我对你的心思有些不同了。你可知冬狩的那晚，当我看见……看见你身上的白布……知晓你真的是女扮男装时的感觉么？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奇女子，不仅能将那闺门旦演得惟妙惟肖，还精於马术丶挽弓搭箭脱出狼口……说什么女子天生柔弱？你才与那孟丽君更像，不，你只像你自己，也只需像你自己。”
“明月……”
“天总是黑着，”赵明月背转过身：“明月高悬，无星丶无云丶无风丶无雨，明月只有捱不完的长夜寂寂；明月当空，无亲丶无戚丶无牵丶无挂，明月只有照不尽的人间污浊。日生於东方之时，明月自惭形秽，仰日之煊煊丶慕日之灼灼，未敢与之争辉，而后神光杀尽俗尘龌龊，炽阳融尽万年寒冰，”
她终於又转回身来：“明月，心向往之。”
赵明月擡手拭去顾敬生眼角的泪花，她的答案已是昭然若揭了。她还是要再问一遍：
“日月为明，不知你……”
“你……”顾敬生垂下眼眸，泪水无知无觉地涌出，她此刻明明全心的幸福与满足，却不受控制地变成这个丑样：“你……你喜欢我吗？”
赵明月点头，嘴角流露出的微笑如蜜一般甘甜。
“喜欢，满心满眼的喜欢，愿交付一切的喜欢，是见你同别人亲近便化作妒妇的喜欢，是愿添香并立丶相伴终老的喜欢，是求仙问道丶寻能共你一辈子丶两辈子丶三辈子……无穷无尽，轮回转世千百次依旧不离不弃的喜欢，”赵明月凑到她的耳边：“顾敬生，我喜欢你。”
她身上的冷香让顾敬生安心极了。
“我丶我丶我……”
顾敬生扑在赵明月怀里，感受着赵明月环抱着她的双臂的力道。
“你可心悦於我么？”赵明月的声音低沈又温柔。
“我……”顾敬生声音颤抖：“……爱煞了你。”顾敬生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真实的满足，浓烈的感情呛得她几近窒息，她伸手环紧了赵明月的纤腰，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口。
这只是个试探，可不等顾敬生出击主动进攻，赵明月已然扬起了笑脸，狠狠吻上了顾敬生那娇嫩的双唇……
小玉还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竟促成了二人的剖白。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发，她这个红娘的无心插柳并没能使自己的情路顺畅很多。锦笙待她很好，却又只是待她好，她对她的感情总是止步於恋人的情爱之前，就好像她的
心里好像已经住进了一个人，除了那人没有谁再能踏进她的心门。
究竟是谁，她从来不说。
“小玉？”云儿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你在这里想什么呢？”
小玉对云儿还是提不起什么好感。她总觉得云儿打量赵明月和锦笙的眼神含着一股莫名的敌视，就好像是被抢夺了猎物丶伺机而动的豺狗一般。
“没什么。”
云儿见她敷衍却也不恼，伸手要拉小玉的手。面对这样的热络，小玉倒是不好表现得太过，只见云儿亲热地叫了一声：“小玉妹妹，”攥着她的手道：“公子是和表小姐在一块吗？”
“嗯，她们有要事相谈。”
“哎呦，却不知道是什么悄悄话，竟还要避着小玉妹妹呢？”
小玉想到顾敬生听到《怜香伴》后那震惊的神色，心中也翻起层层疑云。莫不是公子也想效仿那范介夫，想要来个怜香伴式的三人行呢？那她的锦笙岂不是……可是锦笙不管是对自家小姐还是对公子都没有什么旁的情绪啊，这或许是她多想？
云儿见小玉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心中猜疑更甚：“小玉妹妹可是想到了什么吗？”
“没什么。她们不叫我听，想必是什么大事。”
大事？除了生儿作为女子的悄悄话还能有什么大事？过去她的那些话都是同她云儿说的，如今有了这个表小姐，竟与她疏远到了这个境地……
云儿阴沈下来的脸色被小玉看了个清楚，不由得发问：“可是老爷那边有什么吩咐？还要劳动云儿姐姐特意来到这琅玕馆中？”
“无什么吩咐，原是我做了些点心，在四味轩中寻不见公子，这才过来问问他在不在。如此倒是正好，还请小玉妹妹替我将这点心送去，给他们姐弟尝尝。”
小玉接过云儿手里的食盒，揭开看了一眼，果然是些糕点，点头道：“好，稍后替你送。云儿姐姐可还有什么事情吗？”
“无其他事情了，想请小玉妹妹代为传话，只说我这些日子旧疾又有些覆发，要歇上两天，不好去伺候了。天寒了，要叫公子注意身体，记得添衣。”
“哦，我记下了。”
云儿笑容不及眼底，就此便与小玉道了别。她能与赵明月抗衡的筹码不多，唯有与顾敬生相伴长大的这一条而已，好好利用，也并非毫无胜算。
於是顾敬生在看到食盒中锦鲤形状的点心之后，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过去的景象。
“云儿姑娘还说，她旧疾覆发，这两天要休息休息。”
“旧疾……”
顾敬生想起，云儿前几年确有咳嗽的毛病，后来她替她请了京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看，调理了将近一年才好全，如今竟是又覆发了吗？
赵明月见顾敬生神色，心思微动，却不曾开口。
只闻小玉又道：“云儿姑娘的话和东西带到了，也该谈谈小玉的事情了！”
“《怜香伴》，”顾敬生对这出戏也有些好奇：“你们想演，便去演演看吧，倒时需叫我一观。”
“公子这是同意了？”小玉又惊又喜。
“谢云峰演曹语花，锦笙演范介夫，却是差了一个崔笺云……”顾敬生故作有所思状。
小玉闻言自是不依：“不不不！小玉演曹语花，锦笙演崔笺云！不要什么范介夫！”
顾敬生憋笑，小玉对锦笙的心思可谓是路人皆知，她便是存心想要逗弄一番：“啊？叫锦笙反串正旦便罢，小玉你……能行吗？”
“我怎么不行？我行的！”
“唉，我觉得不行。”
“小姐！你快帮小玉说说话啊！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觉得不行，”赵明月在桌子下面的手不老实地去抓顾敬生衣摆
：“演这曹语花，除了生儿，没有再合适的。”
“啊？”小玉瞪大眼睛：“小姐你……”
不仗义啊！
“不若生儿先习了这曲子，再教小玉去唱？”
顾敬生听出来这话里的意思，赵明月大约是想听她唱那《怜香伴》，於是满口答应：“是是是，明月说的有理，就按这么去办！”
“那公子可是同意小玉唱五旦了？”
顾敬生已经擒住了赵明月在她腿上作乱的手，面上不动如山：“你需好好学，不然叫锦笙看不起，我可是不管的。”
“好好好，小玉肯定认真学！”
小玉春风得意地告退，头也不回地去寻锦笙了。顾敬生这才将赵明月仍不安分的手拽到了桌上，像摆出罪证一般地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嗯……”赵明月美目流盼，岔开话题道：“生儿，你还未曾同我搭过戏呢……”
“哦？不知你想共我唱什么？”
“哼……不知，《水浒记》里的俊诱，生儿会不会呢？”
还记得当日赵明月替她擦身之时，她有意羞辱於她，特意问了她这些，却不料如今又被她还了回来。
“《长生殿》里的窥浴也是不错，要不唱上两句听听？”
“明月……”顾敬生已羞红了一张脸。
“你若是不会，我给你唱上两句听听？”
“明月……当初是我错了嘛……”
“没关系啊，生儿有没有口渴？”
当日赵明月搪塞她的话，也是问她有没有口渴。
“我……”
不等顾敬生回答，赵明月又是深深一吻，直吻到顾敬生呼吸不稳丶双颊绯红，做完坏事的赵明月还故意调戏：“给生儿解渴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