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动物园大王 作品

第 46 章

第 46 章

只见秀秀进正屋说了几句,戚氏就被她搀到了院中。

“贞娘!”戚氏喊她。

“来了……”秦守真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款步上前:“娘亲可是有什么吩咐?”

戚氏对她这声“娘亲”很是满意。

“贞娘,你娘不在身边,倒是为娘不好,没有想那许多。如今你既要求,便叫秀秀带你去吧,”说着,戚氏将一袋银子塞到秦守真手中:“这些你拿着,该是够用了。”

“娘亲,不用的,贞娘有银子。”

“那是你爹给你的银子,这银子是我们王家给你这个儿媳妇的,你拿去用,”戚氏将秦守真的托钱袋的手握牢:“收下,不然娘可要生气的。”

秦守真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戚氏见她答应,也是笑了起来。

“你们别光顾着胭脂水粉,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上家里买,银子不够找娘再要便是。”

戚氏这么大方,倒是让秦守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王省身和戚氏原来都是那样好的人,可自己现在却要欺骗他们……

秦守真回到房中,将那银子数了一遍,不多不少刚好十两。她将银子收进抽屉,又问秀秀道:“爹给你带的银子还有多少?”

“小姐哪里的话?那是小姐的银子,秀秀只是保管的。一共一千两,还剩九百九十七两。”

秦守真颔首:“取十两出来,我们上街去。”

“啊?不是老夫人……”

“那是给王家儿媳妇的钱,如今我还没过门,又怎么好意思去使呢?”

这王家儿媳妇,谁爱做谁做去吧!

秀秀回房取来钱,秦守真已经收拾完毕,於是二人一道,往东湖街上行去。为了避免今后不必要的麻烦,秦守真戴上了面纱。她今后可是要以男子身份参加科举的人,如今这一张面孔还不能叫人瞧见。

“小姐你看!这是面人!”

秀秀以为秦守真鲜少出门,便对她介绍起街上的各种玩意儿来。

秦守真过去什么没干过?就是那胭脂巷内丶花宵道中,她也走过几回,而今面对秀秀的讲解,她自是提不起任何兴趣的。只是为了保持秀秀的积极性,秦守真还是装作一脸惊奇的模样,对秀秀的“博学多识”大为赞叹。

“小姐,咱们到了,这就是玉芳林!”

“玉芳林”是京城最大的首饰店之一,兼卖胭脂水粉,名字取自“玉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是京城闺秀们趋之若鹜的所在。当然,真正的大家闺秀,是不会亲自出门挑选的。

秦守真志不在此,故而随便挑拣一番也就算完。正待走时,迎面碰上位谦谦“公子”——这个姑娘,装扮得不要太过明显……同样是女扮男装,顾敬生那是让她都有所怀疑的程度,一看就是自小装扮的老手;这女子……想必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哟,好漂亮的小妞!”

那“公子”竟然出言调戏於她!

崔婉燕的确是头一回女扮男装,只因她与她兄长崔学博打赌赢了,便央着兄长带她出来玩玩。兄长将她扮作男子,带进赌坊——他倒是玩得快活了,婉燕却是一点兴致也没有,故而偷偷跑了出来。而她那个兄长,竟是全然没有发现。

“哈!登徒……”

秀秀就要发作,却被秦守真轻轻一挡:“姑娘自重。”

她声音淡然,仿佛对那调戏的话儿毫不在意。

秀秀眉头一皱,自家小姐怎么叫这个登徒子姑娘?

“你……”婉燕想了一想,始终觉得自己扮得天衣无缝:“哈哈,你这小娘子真奇怪,我可是纯爷们!怎地叫我姑娘?”

“呵……”秦守真擡手,虚虚在她胸前点了两下。随即不等她

回答,已是转身离开。

“啊……”婉燕反应半晌才觉察出她的意思,当下红了一张俏脸:“喂!你别走!你回来!”

秦守真头也不回:“姑娘想叫整条街的人都知道的话就叫吧。”

婉燕张了张嘴,一句话憋在口里又说不出,只得气得一跺脚:“长得那么好看,怎地这样讨厌!”

“小姐,那姑娘好像在骂你吔!”

“管她做甚。”

秀秀皱皱鼻子,没有再说话。

“秀秀,”秦守真忽然开口:“我有些内急。”

“啊?”秀秀看看路边:“小姐,那边有路厕,可要秀秀伺候?”

计划失败。

“住了,那路厕脏乱,岂能进去?”

“啊?”秀秀手足无措:“那……小姐……”

“秀秀,不知京城里有没有什么吃饭的地方,逛了这许久,不尝尝京城的酒楼倒是可惜。”

“有的!”秀秀点点头,眼睛里似有微光:“那个得月楼,是京里最大的酒楼,就是有些贵……”

“走吧。”

“去哪呀?”

“得月楼。”

秀秀直摇头:“不行不行,得月楼太贵了!”

“小姐我是缺钱的人?”秦守真面纱外的一双狐狸眼弯了弯:“走吧,今天带你开开荤。”

秀秀看得有些痴。小姐她……当真是生得好模样,若是男子的话,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小姐呢……秀秀脑中有了画面,脸颊顿时烧红。

“怎么还不跟上?”

“来了来了!”

秀秀使劲摇摇头——小姐和姑爷天生一对,秀秀怎么能乱想啊!

得月楼果然不愧为第一酒楼,果然是服务周到,色香俱全。

秦守真坐在雅间内,当着窗子观察街上的景象——有个说书人似是堪用。

“小姐看什么呢?”

“这街上熙熙攘攘,倒是与那书上说得一模一样。”

“哦……”

秀秀点点头,小姐上回说要教她识字,也不知还做不做数。

“秀秀,那是什么?”秦守真指指街上卖糖葫芦的小贩。

“小姐,那是糖葫芦,可好吃啦!”

“哦……糖葫芦?”

秦守真实则不喜这些甜物,但为了支秀秀离开,还是道:“那你替我去买一支如何?”

“好啊!”秀秀忽然想起什么:“不行,秀秀去了,没人陪小姐。”

“在这楼上等你便是,怎么?还怕我跑?”

“秀秀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快去吧!我要尝尝那糖葫芦倒底有多好吃!”

“那……”秀秀看看秦守真,她就静静地坐在窗边:“秀秀去了?”

“快去快去!”

秀秀拿了银子,哒哒跑下楼去买了。

接下来便要做正事了。

秦守真下得楼来,绕至后门,果有一个她刚才就盯上的小乞丐。她将几叠稿纸塞到小乞丐手上,又给他一锭银子,这才转身回到楼上,待坐下时,秀秀拿着糖葫芦刚到。

“这就是糖葫芦?”

秦守真的视线瞟向楼下——那小乞丐办事利落,说书人已经在拿着那稿纸看了。

大功告成,马上就能收网了。

“小姐快尝尝!”

秦守真装模作样地尝了一口,这甜度对她来说真是致死量。

“也就一般嘛……”秦守真皱皱眉头,始终没能再吃下去。

“啊……”秀秀的小脸肉眼可见地皱了起来。

为什么她那么喜欢吃的东西,小姐却不喜欢呢?

“呃

……”秦守真看她这样,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要不……剩下的……你吃?”

“真的吗?”

“可是我吃过了,你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秀秀喜笑颜开,小姐这么好看,她怎么会嫌弃小姐呢?

哈,肯定是小姐见她想吃,才说是自己想要尝尝,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赏给她了。小姐真好!

秀秀点点头,再次确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小姐真是绝好的人,不但请她吃糖葫芦,还带她来得月楼……秀秀有这样的主子,真是三生有幸!

“昔日有个目连僧,救母亲临地域门。借问灵山多少路,有十万八千有馀零。南无阿弥佗佛……”

说要听高兴的,果然唱思凡。

台上谢云峰唱道:“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们游戏在山门下……”

顾敬生揉着太阳穴,她还是没想好要怎么告诉赵明月。

“……只因俺父好看经,俺娘亲爱念佛,暮礼朝参。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供佛,生下我来疾病多,因此上把奴家拾入在空门为尼寄活……”

这戏却选得不好。

倘使赵明月真嫁了她,岂不是要如这小尼姑色空一样去守活寡?倒时她再有思凡的心思……哈呀,却是如此了。她为活命嫁於她,如入空门似海深——她这是明摆着害人。

“明……明月……”顾敬生开口有些艰涩。

“怎么?”

她还毫不知情,这究竟该如何开口?

“你……你有没有意中人呢?”先问问她这个探探底细吧。

一句话却把赵明月问楞了。她本想说没有的,但一个影子却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真的没有吗?

这世间岂容女子喜欢女子。

她若是知道了她的心意,又会不会视她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呢?

“你有意中人了吗?”赵明月笑问道。

“我……”

她有意中人了吗?没有的。

她很会演戏,能把女儿家的痴态刻画得惟妙惟肖。但穆素徽有意中人丶杜丽娘有意中人——她顾敬生从未对哪个男子动过心思。

“没有的,”顾敬生有些不自在:“怎地

问起我来了,明明是我在问你……”

赵明月眼中闪过失落,或许顾敬生真的不喜欢女子。

“我也没有的……”赵明月心头闷滞滞的:“却是为何要问这个?”

她没有意中人,顾敬生庆幸。

“那你今后……有没有想过……嫁人?”

她怎会想着嫁人?

“你为何问这些?”

“我……”顾敬生沈默。

“……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草蒲团,做不得芙蓉丶芙蓉软褥……”

是啊,她顾敬生,做不得她的如意郎君。

“……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为何腰盘黄绛,身穿直裰?见人家夫妻们,一对对着锦穿罗……”

她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为何脚踩靿靴,身穿直裰?如何能学人家夫妻们,一对对琴瑟调和?

“我有心事,不知当不当说。”顾敬生低眉道。

“有何心事,但讲无妨。”

“想我此生……婚姻无望,独寝自枕,孤单仿徨……”顾敬生缓缓擡眸:“有一不情之请……说出来却也十分牵强……”

“不知何事为难,明月若能帮得,一定鼎力相帮。”话虽如此,赵明月却又些预感。

“而今你晓我底细,自己也是茕茕孑立……”顾敬

生愈发愧疚,声音逐渐低沈:“倘若我二人相伴,也好相互照料……”

她却如何能将“共度此生”说出口来?

二人相伴?却是哪种相伴?赵明月眼睫轻颤:

“你可是要……”

“能……同我成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