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成亲!她的确没有听错吗?
“什么?”这是在做梦吗?
顾敬生低下头去:“我晓得你不愿……可……”
谁说她不愿?
“怎么……”
“可……你……可以吗?”
顾敬生问得没有一点条理,但赵明月却真真切切的听懂了。
“可以。”她笑了。
“你……”
顾敬生擡眸去看她——她果然为了报恩,绝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
眼泪忽然涌出。顾敬生懊恼,她当初明明是为了让她快乐,可为何却变成了如今的胁迫?她真自私啊。没有哪一个好姐妹,会想要阻拦对方寻找幸福吧?她本可以和某个真正的男子花前月下丶子孙满堂,而如今却只能与她成一对假凤虚凰……
“怎么又哭了?”赵明月伸手,顿了一下,又顺利抚上顾敬生的小脸,轻轻替她拂去眼泪。
“对……对不起……”
她却为何要同自己说对不起?
看着顾敬生梨花带雨的模样,赵明月又是心疼又是难过,生儿竟然又是为她而哭吗?如若不是在戏园内,她真想去抱抱顾敬生,真想将她整个揉碎进她的心里。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顾敬生凝噎:“我……知道你不想……”
“你怎知我不想?”
“……奴把袈裟扯破,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学不得罗刹女去降魔,学不得南海水月观音座……”
“你……”顾敬生嘴唇翕动。
“……恨只恨,说谎的僧和俗……哪里有八千四万弥陀佛?”
“我想和生儿在一起,”赵明月的笑容十分温暖:“一辈子。”
“……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远离却,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色空终於下山了,而她赵明月……能一辈子守在她身边,哪怕仅仅是姐妹的身份……也好。
秦守真还没进门,却已见王省身正端坐在院子中央,显然已是等候多时了。
心生厌烦,秦守真并不想搭理他,而待她正欲回西厢之时,王省身忽然道:“你上哪里去了?”
秦守真回头看他一眼,却是没有发话。
“再问一遍,你上哪里去了!”王省身开口就是暴喝,吓得二人身上一震。
“姑爷……”
“闭嘴!”王省身站起身来:“秦守贞,我问你,你上哪里去了?”
秦守真看看他,再看看正屋:“娘不在?”
“我在问你话!”
“吵什么?”戚氏听到动静,推门出来。
“娘……”王省身沈下语气:“儿子在管教自己的媳妇,您先回去吧。”
“管教?”戚氏看向秦守真:“贞娘,你怎么了?”
“娘……”
秦守真的演技算是磨练到家了,只一个擡眸,泪珠子便已在眼眶里打转了。
戚氏见她委屈,又冷声斥责王省身道:“你吼叫什么?一点不成样子!看把贞娘吓成什么样了!”
“娘……”
秦守真的眼泪已经大颗大颗的滚落,她一双狐狸眼本就含情脉脉,如今更是楚楚动人,招得王省身心疼之馀更多愤怒——就这一双狐狸眼,倒是会勾男人的魂!
“秦守贞,我问你,你今天上哪里去了?”
“娘……”
“她去采买胭脂水粉,是我叫她去的,怎么?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戚氏理直气壮,当下显得王省身矮了三分。
“去了那么久,谁知道是不是真
的去买胭脂水粉……”
“姑爷,小姐真的是去上街采买,是秀秀陪着一起去的,你看,东西都在这呢。”
王省身看到秀秀手里的东西,当下气炎再减三分,顾念母亲在场,却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只是道:“下回出门,倒是提前知会一声……”他见秦守贞饮泣,终是软下声来:“若要我陪你,也不是不可……”
呸!谁要他陪?出门吃个馄饨都能被马撞,可见缺德事做得太多,真够晦气。
“哎呀,说开了就好,”戚氏无奈道:“你们两个打小就没绊过一句嘴,今天却为芝麻大的小事大动干戈,兔儿,这是你的不是。”
“孩儿知错……”
戚氏朝垂泪的秦守真努嘴。
“贞娘,我……”他还是要保持他丈夫的面子:“是我冲动。”
“无妨。”秦守真做出失魂落魄的姿态,又更惹人怜爱。
“好了,你们两个好好的,我可回去抄经了。”戚氏说着,人已然回转,秀秀去扶
院中又剩王省身丶秦守真两个。
秦守真看他一眼,转身要走。
“贞娘……”王省身将她叫住:“今日确实是我不对,你不要……”
“没什么。”
是真的烦。
“那张淳……”
好啊,果然症结在那张淳。
“张淳今日没有来,你又不在……我以为……”
“你倒是把我当成了什么人?”秦守真忽然发作,刚刚擦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我秦守真过去是……抛头露面……但我还不至於那么轻贱!你这样想我,到底是有多看不起我?你既看不起我,为何还要娶我?干脆一头碰死,才能证明我清清白白!”
“哎哎哎!贞娘!我错了,都是我不好……”王省身将她搂住:“都怪我,都是我多疑……”
“放开!”
“你不要去寻死!”
“我和你尚未拜堂,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王省身悻悻松手。
“你不能死……”
“你今天说话做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死活?你个做丈夫的凭空污蔑我的清白,不就是要逼我去死吗?现在倒是关心起来了,哦,是因我还没过门,还不是你王家的人,怕我爹找你麻烦?”
“不是的……”王省身摇头:“我怎舍得你死?你是我王家的媳妇,是将来要同我白头偕老的人,我怎舍得你死?”
王省身自觉这话说得深情,却不知秦守真心中一片烦躁。
她不稀罕什么王家的媳妇,更不想和他王省身白头偕老,她只想拿回本属於自己的一切。而王省身的甜言蜜语,几分真假尚且不知——秦守真清楚的知道,那不过是替她编织的枷锁樊笼,要将她变成他的私有物品,在一方小宅中替他料理家事丶生儿育女。从永安的举人秦抱朴秦老爷,变成一个没有姓名的王秦氏。
一阵阵恶寒。
可想要出去,必须先沈得住气。
“那你为何如此待我?”秦守真再次落泪:“我还没有过门,你就这样吼我,今后过门了,是不是还要骂我打我?”
“怎……怎么会……”
他方才确实有一瞬间,起了动手的心思——男人打老婆,他小时就见过许多,秦守贞应该听话一点。
“我只要你离那张淳远点……”
“他自要寻来,又干我何事?过去我同他有过一面之缘,他是和秦日恭混的,不是什么好的,我还道你为何同他交好……”秦守真掩面:“明明是你交了他这狐朋狗友,现如今他天天找我,我也是怕的。你倒好,不去打他骂他丶不去和他绝交,反倒吼我,怪我不守妇道……我……”
“
贞娘……对不住……”
“你现在说对不住又有何用?我已叫你吓怕了,今后再想同我说话,却是不能了!”
秦守真说罢便转身回房,推门果见屋内被翻得七零八落,当下大怒,可她却不能直接发火。
“你倒是好啊!”秦守真哭红了眼:“你这样又是何意?难不成我这屋里还能藏个奸夫不成?”
王省身方才想拦却又没来得及,当下也是一阵懊悔。
“都是我冲动……我知错……下次不会了……”
“你既如此怀疑我,我搬到柴房里睡,那样小的地方,总不至於再藏了人去!”
“不不不……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搬……”
“你替我收拾好去!”
“啊?”
秦守真又要哭。
“好好好,我去收拾……”王省身嘟嘟哝哝:“做丈夫的怎么能干这些?”
於是叫来秀秀忙活,自己往秦守真的椅子上一坐。书桌上空空如也,王省身无聊地寻摸,忽然摸到桌角处,那里刻了一个小字:兔。
这是……
果然,她心里明明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