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皇帝遇袭，朝野震悚。於是冬狩提前结束，对此次行刺事件的调查也有了初步的结果。
事情还要从五十年前说起。
前朝大梁末年，西南之地有国身毒，其主昏聩，夜得一梦而集大军北征，取清安郡以为身毒新土。时梁主以清安偏远，调兵不便，与身毒协议和解，将清安郡割让。是故身毒在清安推身毒教丶行身毒治，招来清安百姓强烈反抗。有道士张高义，自诩玉帝圣子，创“风火天雷教”，兴“光覆大义军”，引无数清安壮士附庸，前前后后与身毒周旋二十馀载，终於逢得大食崛起，入侵身毒西境。身毒不堪两线作战，又有内部政变丶新帝即位，便舍弃清安，引大军西调，全力对抗大食。於是清安全境进入张高义囊中，而此时梁国又欲收覆失地，张高义即与朝廷对抗。
又适永安大旱，顾顺元振臂一呼，群雄竟起，天下大乱。为防腹背受敌，李势丶顾顺元等人又与张高义定盟，共覆大梁。待李势登基，张高义自觉归覆，为清安王。也因张高义特殊，并未像其他异姓王一样驻留京城，而是继续经营清安与他那“风火天雷教”。且战乱时张高义趁机攻下身毒东部一郡，将领地直接连接到了大海，靠着港口做起生意，可谓风生水起。
待十年之后，大食王崩殂，三十年的大战结束，而张高义已然归覆新朝大楚，身毒不敢进。六年前张高义死，其子张弥继为清安王，继续扩大其“风火天雷教”的影响，培养信众，豢养教众与“光覆大义军”改组的“天雷军”，那天雷军向兵士宣言，若为大义牺牲，死后便能上九重天宫，位列仙班。因此此军喜行暗杀之事，军纪严明，勇武强悍，大有尾大不掉之势。
而张弥近年来又与东南部的高棉国修好关系，似有扩张之意。
是故大楚丶身毒互派使节，欲联姻以保太平，金胜公主便是朝中决定出的和亲人选。而在此情境下，张弥亦派使进京，要求金胜公主下嫁清安——於是三方周旋，互相僵持。
而在此档口，出了一桩刺杀事件，就十分值得玩味了。
有趣的是，原本可以确认行刺者是风火天雷教众，而前来求亲的身毒王子却意外地出现在了围场之中。
尚书令崔志云直言身毒行刺，上书请公主下嫁清安，再请朝廷遣顾顺元统兵，与张弥共征身毒。皇帝尚未有定夺。
得此消息时，顾敬生人方回府。
这倒是不难让她联想起当初唐逸文赠她的那把“隼灵”——现在身毒使节团出事，怕是当时就做好的一场局。可崔家与那张弥又是何种关系呢？
“公子！”唤她的是云儿。
“您不在的这几日，有位王省身王公子送礼，说下个月请您喝喜酒。”
“喝喜酒？”顾敬生忽地想起那秦守真。
上回她说了些奇奇怪怪的红鲷兔子，如今却是将要与王大哥完婚了。
“那公子送了些红鲷，现在冰窖中藏着，公子可要看看？”
又是红鲷？
“不了……”
顾敬生摆摆手，几条破鱼有什么好看的？
真是奇了，那红鲷又没什么特别的含义，怎地就要王省身特意给她送来？上回秦守真说了什么来着？偷星换月？三月笑豪杰？着实奇怪。
顾敬生甩甩脑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也恼人，更有与赵明月成婚的事情要去说——她心中对赵明月很是愧疚，这样强逼着人家嫁给自己，又与那强取豪夺何异？
“云儿，”顾敬生只觉愁闷：“叫锦笙准备一下，我要去听戏。”
“怎地突然要听戏？”云儿心下转了几圈，想那锦笙倒与赵明月的丫鬟小玉交好，这倒是让她想挑拨也不成了。
“叫你去就去，叫他们准备高兴点
的，”顾敬生呷了口茶：“把表小姐也叫上。”
她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开口才是。
听说此次冬狩，生儿为了救惊马的赵明月遇险——真是好可恶的女人。这样的丧门星，也不知哪点子入了她家生儿的眼。
云儿心里不忿，面上却还是好声好气地应了。
由於绣工实在太差，秦守真的嫁衣只有她象征性绣的第一针，剩下便全由秀秀代劳了。秀秀也不愧叫秀秀，的确是绣得一手好绣。
而秦守真本人这几日却没有闲着，她可谓是在张淳身上下足了功夫。
张淳本就好色，经她几番暗示，几乎是日日在她门前徘徊。而当她垂泪言道婚期将近丶请诀别书一封，以绝念想时，张淳更觉不忍，第二日便赠她万字华章，可谓情真意切。
秦守真得以模仿张淳字迹。
“秀秀，你听过说书吗？”
秀秀有些茫然地擡起头：“什么？说书？小姐想听说书吗？”
秦守真点点头：“他们常说什么说书的，却也叫人好奇。”
“那有什么好奇的？”秀秀笑笑，她出门采买时，也时常会听那么两耳朵：“不过是说些怪力乱神丶喊打喊杀的东西，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却没有听过，也不知何时可以听到呢……”
“小姐想去听，叫姑爷带您去呗！”
“他现在伤了腿，却是怎么好出门？”
“等姑爷伤好了呗，”秀秀绣完一只鸳鸯，心下有些得意：“总不能叫秀秀带您去。”
“怎么就不能了？”秦守真好似嘟哝。
秀秀忽然放下手里的东西：“当然不能了，老爷之前和秀秀说了，不能叫小姐出去。而且老人说，女人家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男人才会喜欢。小姐要是出了门，叫姑爷恼了可怎么好？”
计划一失败。
“可我也想出去瞧瞧，”秦守真睁大她那双乌溜溜的狐狸眼：“女儿家的胭脂水粉，你又不会替我挑。”
秦守真状似嗔怒：“那些货郎挑来的又不是什么好货，却是怎样上脸？也不是我家没有钱，怎地就该使这些破烂？”
“小姐……”
秀秀有些委屈，她挑的胭脂水粉，竟是入不得小姐的眼吗？
“女人一辈子能成几回婚？想不到我秦守贞……”她低头作势要哭：“竟是要用着这些廉价货洞房……”
秀秀只道不好：“小姐小姐，小姐莫哭，秀秀去同夫人说说……”
“说了又有什么用处？说了我也不能自己去挑！”
“怎么就没用？姑爷已经能下地了，叫他带您出门怎么就不行？秀秀现在就去同老夫人说！”说罢秀秀头也不回，径直往正屋行去。
秦守真擦干眼泪，将窗子推开一个小缝——她这个婢女是真的不错，有求必应，指哪打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