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小姐,”秀秀悄悄凑过来:“姑爷应该没有变心,刚才看您的眼神都直了!”
秦守真心情好,也不对她恼:“哦,是吗?”
“是啊,”秀秀一边干活一边说道:“姑爷应该是很喜欢小姐的。”
“嗯。”
秦守真勾起唇角,手足一般的兄弟,那情谊自不一般,又岂是什么儿女情长可能与之相较的?
秀秀不知秦守真作何感想,心里却也有些计较,看起来自家小姐果真对姑爷情根深种,只一提到姑爷,整个人仿佛换了一副面孔,原本的郁鸷统统消散——当然她不晓过去的秦守真是何风采,若是见过,怕也不会有此感悟了。
却说屋外院中,戚氏本就疑王省身背着她这母亲在外风流孟浪,见张淳便不免打探起他在京中的情况。然而张淳一颗心全拴在贞娘身上,答起话来虽不至於颠三倒四,但也是敷敷衍衍。戚氏对王省身使了个眼色,王省身便要起身送客。二人行至门口时张淳才讲:“竟不知抱朴老弟还有个这样……的妹子。”
王省身见他痴痴然,也不知哪来的酸涩:“嗐,谁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许是抱朴他爹在外面给他生的庶妹。”
他刻意加重了“在外面”和“庶妹”,却不料张淳又问:“不知抱朴老弟的父亲作何生计?”
“你问这个做甚?秦伯父名下有几间酒楼,乃是一名商贾。”
张淳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捏着下巴浅笑起来:“既如此,倒也合宜……王贤弟,愚兄有一事相请。”
“何事?”王省身不悦。
“实不相瞒,今日见这贞娘……哈哈,愚兄……有意纳她为妾,还请贤弟往那抱朴老弟处去书一封。倘能玉成好事……”
“不行。”王省身拒绝得干脆。
张淳实在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当下有了几分愠怒:“却是为何?”
然而王省身自己也不知道他因何拒绝张淳,眼下更找不出合宜的理由,只得硬着头皮敷衍道:
“我那弟弟……与他父亲不和……想叫他……怕是有些难的……”
“哦!”张淳恍然大悟:“也该是如此,秦家伯父一走十五年,抱朴老弟心生怨气倒也是有的。只是父子连心,个中误会隔膜,还是早日化解为妙。”
“吓,叫他向人低头是不可能的,难不成还叫秦伯反同他道歉不成?”
“哈哈哈,抱朴老弟倒也是性情中人,如此为兄我倒是须在秦伯父那里打点了?”
“你身在京城,与永安远隔重山,却要如何打点?”
“还是要靠你王贤弟,贤弟可否为兄修书一封,送至那秦家府上?只需言明为兄举人身份,想来秦伯父也不会不肯。”
王省身再没有好拒绝的话,只得点头应下。
目送张淳离开,王省身才关门回转。谁料一擡头却正碰上了贞娘的双眸。
“克己!”她似有许多话想说。
呸,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真是不知检点。
“兔儿!”戚氏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王省身瞪了一眼那贞娘,不作理会便往正屋行去。
哈?克己今日是怎么回事?那一瞪却是为何?
“小姐,该用膳了。”秀秀端着吃食,将秦守真引进了西厢房。
此前秦守真与王省身两家过的都是穷苦日子,哪里拘着什么礼法?她也曾与王省身以冲龄之年围绕锅台丶相随饷田,那时戚氏与母亲於氏妙香,连他们两个小娃,都只在田间地头一坐,温馨快意自不必说。
而今二人有了举人功名,她那不知从哪里回来的爹找回门来,戚氏也重立了亡夫灵位,规矩一天天大了,反倒没了过往的自在。如
她这样的女子,是不可与男子同桌吃饭的。
戚氏用膳,王省身在一旁侍立着。原是她有话想同儿子单独说,便也没叫秦守真过来伺候。
“兔儿,”戚氏的语气中有了几分命令:“如今你也到了年纪,这京中女子,可有相好的?母亲也好替你差个媒人去说。”
王省身心下一惊,忽响起母亲的那封书信,当即摆手道:“不不不,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在京中一心备考,万没有什么相好,母亲明鉴。”
戚氏的目光恍若利剑:“哦,这样便好。兔儿看今日这贞娘如何呢?”
什么贞娘如何?难不成母亲要撮合他与这贞娘么?
“母亲恕罪,儿子不明白。”
“嗐,为娘是说,叫这贞娘给你做媳妇,你觉得怎么样呢?”
王省身面上臊得通红,原来今日那贞娘冲他微笑,并非有意勾引,而是……想到贞娘纤弱的身段与姣美的容颜,王省身低下头去:
“儿子……全凭母亲做主……”
这个贞娘哪里都好,就是太瘦,若能向她哥哥……不,姐姐——学习一番,再丰腴些就更好了。
戚氏见自己儿子的红透了耳根,当下也抚掌而笑:“如此甚好,为娘已替你二人合过八字,待你此榜考后,再行夫妻大礼如何?”
“嗯……”王省身声如蚊呐,心里似乎也是满意这门亲事的。
他本与小真情同手足,这回再娶她的庶妹,也算是亲上加亲了,更何况她这庶妹还与她长得相像呢。
却是将张淳的嘱托全然抛在了脑后。
西厢房中的秦守真却对母子二人的对话一无所知,吃罢饭后只往书桌边一靠。此时刚收拾出来的书架上空空如也,看来她要备考只得借王省身的书看了。不过二人早年间换着书看倒也寻常,想来她那好兄弟不会有什么意见。
“秀秀,”秦守真等得着急:“你去看看克己那边整理好了没有。”
她可是有很多话要同王省身说,可气许久不见,王省身竟也没待她多么热络。
秀秀应声出门,不一会便回屋报到:“姑爷他从正屋出来了,回了东厢。”
回东厢……王省身就这么连个招呼都不打,自行回屋了吗?
“秀秀,厨房里有茶点没有?”
“小姐,我们初来,那些东西自然是没有的。”
真烦。
待到秦守真做完羹汤,王省身依然像哑了炮似的闷在书房。将羹汤给戚氏送完,秦守真才终於有机会好好地会一会她这好兄弟。
王省身手中虽拿书卷,心里却满是贞娘。
他此前从未幻想过未来的妻子是何模样,而今却也不知该以何样的方式对待贞娘。想她那纸片一般单薄的身体,仿佛一碰就会碎了,叫王省身紧张的同时又恰能勾起他的保护欲——从此他王省身也有了女人。曾经旁人与他说过的丶那些他不屑一顾的轶事荤话,这时候却又一齐涌入脑中,主人公也自然而然换成了他与那贞娘……
或许他王省身也能如那话本戏文中的风流才子一般,温香软玉在怀,成就一番佳话呢?
“克己?”
扣门声将王省身拉出幻想。
他有些懊恼,自己怎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克己?”
叫他的克己的,除了那贞娘还能有谁?
“啊……有……有什么事吗?”王省身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子。
“贞娘做了莲子羹,克己可要用上一些吗?”
莲子羹?莫不是暗示她与他连心?
“呃……那……好……”
王省身起身开门,果见贞娘守拎食盒,大大方方。见他
出来相迎,二话不说只挥手叫秀秀下去,这便擡脚跨进了东厢房。
她这样的做派,已是不将他当外人了吗?
王省身关好房门,回头只见贞娘已自来熟地坐下:“克己,如今要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
她原是打趣,却叫王省身意动。
“这是哪里的话?要是想见我……只差下人来寻便好……”
他一副恭谦有礼的样子,倒叫秦守真蹙了蹙眉头。
“还站着做甚?过来喝汤!”
秦守真随意一扬手,这边已是给自己倒好一碗,兀自吃了起来。
她倒是不拘着。
王省身至桌前坐下,一双眼睛又不自觉瞟她。嘴里的羹汤不知是什么味道,眼前之人却是秀色可餐。
“我脸上有东西?”秦守真摸了一把脸:“你这样盯我做甚?”
忙不叠移开视线,王省身轻咳一声:“无……无事……”
“哈哈哈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看?”秦守真笑出一口白牙:“我也觉得!”
王省身有些惊疑。
“没想到我女装还挺有姿色!”秦守真已将手里的羹汤喝完,用帕子在嘴上随意抹抹:“一开始是不是没认出来?”
“啊?”
怎么感觉这人……
“也难怪,我一下消瘦成这样,你们认不出也是自然的。”
“你……”
王省身有些难以置信。
“嗯?”
王省身一撇嘴:“你……你是小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