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真要打压萧家,还是诱使魏王府放松警惕以便削藩,再将那些魏王暗中的拥趸连根拔起?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朝臣们心绪纷乱,都想去寻柳相问个清楚,若有需要,也方便以后改换门庭……
执朝堂牛耳数年的柳思礼,坐在御赐的黄花梨木椅上,神情漠然,略显浑浊的眼眸望着另一边的蟒服少年。
擢升谢渊为吏部尚书,无非是新帝用来笼络姑苏谢家的手段。
萧谢两家世代姻亲,虽有纷争,但想要姑苏谢家在削藩萧家的过程里保持中立,朝廷势必要拿点诚意出来:
吏部尚书之职恐怕只是试探的前菜,后面还会有威逼利诱。
削藩要的是谨慎克制,逐个击破。
绝非是拔出利剑,随后杀得世家人头滚滚那般简单。
纵观史书,皇帝胡乱削藩被群起而击之,最终弄得国都沦陷,丢掉皇位的可不在少数。
对类似的削藩手段,季晏清熟悉得佷,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真正让他感到意外的却是另一桩事,新帝调动冀州的虎豹凶骑前往雁门。
每年秋季,北方草原水草丰美,马儿吃得膘肥体壮,而中原恰是麦浪金黄,作物成熟的时节。
因此,倘若要南下劫掠,北方草原部落便喜欢选在秋天。
武定年间,齐王韩羽曾率兵踏碎草原王庭,阵斩可汗,使草原十八部分崩离析,化作一盘散沙,设置燕然都护府进行管辖。
但自齐王叛乱、先帝驾崩以来,炎夏朝廷对北方草原的统治已然是名存实亡。
草原诸部依旧向炎夏进贡牲畜不假,但小规模的劫掠却频频发生;齐王残党组成的燕然都护府在漠南割据称雄,跟炎夏朝廷的关系异常紧张,可谓是狼烟将起。
然而,这调动虎豹凶骑前往雁门防备的诏书看似正常,实则疑点颇多。
要知道虎豹凶骑素来只认魏王虎符,不认朝廷诏书,纵使是新帝想要调动虎豹凶骑,也要经过魏王府的同意。
如今魏王身在西域,魏王府的诸般事务都交由季晏清与墨管事全权处理,
要调虎豹凶骑,他这做魏王世子的怎么不知道?!
排除墨管事与周老将军同时叛变,以及新帝犯病想同时解决萧季两家的可能,便只可能是魏王背着他跟新帝达成协议,以三万虎豹凶骑,换取新帝在某些方面的支持。
季晏清蹙起如画的墨眉,思索着魏王季阳有可能的图谋。
鎏金龙椅之上,新帝眼神玩味,睥睨着这帮各怀鬼胎的朝臣。
......
随后朝会讲的都是些万寿节的琐事,与往年相同。
朝臣们进献贺礼祝寿,新帝微微颔首,遇到称意的,便赏赐些江南进贡来的丝绸以示褒奖,而季晏清也趁机那幅从铜雀楼拍来的烟雨江山图献上,新帝未见得对此有多喜爱,却还是赐给魏王世子丝绸百匹。
丝绸品相甚佳,倘若换成银钱怕是比那幅烟雨江山图还要贵些。
能在新帝诞辰分文不亏,甚至还小赚一笔的,季晏清可谓是鸿德年间第一人。
毕竟仅凭几匹江南丝绸的价钱,怕是连多数贺礼的一半都难到。
礼教固然提倡节俭,可又几有位朝臣真敢提笔写寿词一幅,献给新帝的,大多数都是倾出囊中,为此不惜搜刮民脂民膏。
朝廷赏赐的也不止是几匹丝绸,更多的是新帝那浩荡皇恩。
像柳相这般深受恩宠的臣子,便会在朝会结束后,被邀往梨园同新帝一起欣赏新排的戏曲。
但能得到这份殊荣的朝臣极少,每年不过寥寥数人。
至于燕国公长女楚诗瑶,则是连进殿献礼的资格都没,只能将价值千金的贺礼交给安福门前的宦官,便跟着岳麟灰溜溜地离去。
人走得匆匆,所献的礼物也多半会待在皇室库房里吃灰。
待到众朝臣献礼完毕,汪竹缓步上前,朗声说道: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新帝诞辰,梨园里早就准备好通宵达旦的戏曲歌舞,没谁愿意在此时触龙椅上那位的霉头,殿上自然无事。
朝会结束。
数百位朝臣缓缓起身,朝殿外走去。
多数朝臣都向着刚擢升吏部尚书的谢渊道贺,这位姑苏谢家出身的世家子,没到四十的年纪便做到吏部尚书的位置,可谓是前途无量,将来极有可能是要拜相的。
比起谢尚书的火热,萧国丈那边则生动形象地展示出何为天涯沦落人,他与他的党羽出宣政殿后便一言不发,被那巍峨的皇城笼罩在阴影里。
而柳相几位最为亲近的党羽,则是在旁低声商议着,每年万寿节,柳相去梨园赴宴已成惯例,所以没跟他们同路。
季晏清随着武官队列走出宣政殿,刚想跟即将驻扎关东的左武卫将军闲谈两句,便忽然被身着斗牛服的汪竹叫住:
“世子殿下,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