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芙顺着她的手指随意地望去一眼,盖尔心里忽的轰然一声。
光线勾勒出利芙侧脸的轮廓,这熟悉的弧度让盖尔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她曾无数次地用目光描摹,在工作间隙信笔一画,她备忘录的每一页都有这个简约的侧影……她甚至曾经幻想过,每天起床第一眼就看见他。
相比之下,利芙的侧脸轮廓要柔和许多,眼窝并不深,眉毛略显稀疏,鼻梁驼峰没那么突出,下巴短了一些,上嘴唇微微翘着,看上去又委屈又倔强,还很可爱。
一个呼之欲出的猜测占据了她的心扉,但是盖尔不敢想,她还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读懂她心声的……如果真的是,她也没有相认的打算。
“你姓什么?”她维持着充满戒备的生硬嘴脸。
好在利芙被抓了个现行之后似乎也知道要收敛自己的行为,她要么盯着膝盖,要么盯着窗外,就是没有再看盖尔。
“目前我暂时还是姓‘普林斯’。”她困扰地说,“我爸爸想让我跟我妈妈姓‘纳什’,但我爷爷他们不同意——他们宁愿让我姓‘纳什-普林斯’,但是我爸爸……他好像不太喜欢这两个姓氏连在一起似的。”4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盖尔脑中一片空白,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竟然会在这里偶遇她的女儿。斯文顿没骗她,他的确是刚刚才见过利芙,看来斯内普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带利芙来南安普顿,答案也呼之欲出了。
“可怜。”她冷冰冰地说,“我不管你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想我把你从窗外丢出去,就安分守己。”
利芙好像很惊讶似的,她下意识地想转过脸看盖尔,脖子扭到一半又硬生生僵住。
盖尔愈发确定这神奇的能力和利芙的视线有关,这孩子大概还不能控制自己,或许因此吃过亏也说不定。但愿斯内普时时刻刻维持着自己的大脑封闭术,不然……那场景真的太好笑了。
于是她真的笑了出来,利芙终于忍不住看向她,但眼睛闭得死死的,满脸都是好奇。
“转过去!”盖尔喝道,声音听上去仍旧充满不悦,“到我前面去,站好了不许乱看、乱回头!”
利芙乖乖照做,脸上五官乱飞,一副“才离虎穴又入狼窝”的倒霉表情,想也知道一定在心里骂她。盖尔忍不住笑了出来,知道这孩子被养得很好。
要是她亲自养……算了她想象不到。
“我给你梳梳头吧!”盖尔用两只膝盖将利芙的小身体夹得牢牢的,“反正你在这里,我的事也做不成,闲着也是闲着。”
“好呗!”利芙哀怨地说,“您没必要征求我同意的,现在我是您的俘虏,我投降。”
“嗯,我接受。”盖尔点着头,简直要掩藏不住语气里的笑意,她从口袋里翻出一把梳子,断了好几个齿的,用“清水如泉”沾湿了,这才开始解利芙的小辫儿。
这孩子和她一样是干性发质,头发又粗又硬,一看就是个犟种,还有点儿自来卷,不知道是从哪里遗传到的隐形基因。
“你爸爸给你梳的?”盖尔费力地给利芙梳顺头发。
“我自己啊!”利芙被她扯得一顿,忍不住小声痛呼,“我爸爸比您还要粗鲁,我就是受不了才跑出来的,我头发这样又不是我的错,我午睡也不是我的错啊!”
“你们来港口做什么?为什么你打瞌睡,你爸爸会生气呀?”
“我不知道。”利芙抱怨道,“他带我去一个地方等人,但是没有等到,爸爸可失望了,想骂的人骂不到,然后就开始骂我。”
盖尔默了一默,她没从干船坞那边离开港区,反而返回了码头,这是斯文顿所预料不到的。但斯内普嘛……他随便说点儿什么都像是在阴阳怪气,上升到“骂人”的高度更没什么难的,大点儿声就行了。
“你刚刚说他是作家,对吧?”她换了个话题,“他写什么题材的?科幻?推理?冒险?嗯……传奇?他不会写男巫和女巫骑着扫帚在天上飞吧?”
利芙“咯咯”笑起来,也能感知到她语气里的善意。
“不是啦!”她挥了挥手,“他的书是写给霍格沃——学校里的学生学习用的。”
盖尔的手一顿,她当然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没想到他也还记得,还真的那么做了。
“您怎么了?”利芙扭了扭头,“我不会有白头发了吧?”
盖尔一下子被她逗笑了,她几乎无法抑制住自己抱一抱、亲一亲这个孩子的本能与冲动,但她必须控制。那一瞬间她甚至在考虑怎样让“盖尔·纳什”这个人彻底死掉,这样利芙和她就永远不必面对“你为什么不要我”的困境。
“谈谈你的姓氏吧!”盖尔只好又换话题,再说下去这孩子要打破《保密法》了,“你爸爸和妈妈感情不好吗?为什么你爸爸不想让你姓‘纳什—普林斯’?”
“您就不能问一个我既知道、又能回答的问题吗?”利芙懊恼地叫了起来,“阿利安娜在心里骂我爸爸的时候总是用另一个姓氏称呼他,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咳……阿利安娜是谁?”
“我在她开的幼儿园里上学,我的朋友叫夏绿蒂·奥利凡德。”一个能回答的问题让利芙热情高涨,“虽然幼儿园离我爸爸的家不远,但阿利安娜每天都会送我回爷爷奶奶那里。”
“听上去你们是个大家庭呢,你爸爸为什么不和你们住在一起?”
“因为我爸爸是个男巫——”利芙猛地闭上了嘴。
“啊?什么?”盖尔体贴地装作如梦初醒的样子,“刚刚在走神,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