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格林德沃小姐”住在最顶层的房间,窗子敞开着,正对着外面粼粼如缎的海与河。坐在露台上,刚好瞧见海河之间清晰的一线分野。
风景这样好,她每天爬那凉亭上看那没滋没味的港口做甚?
莫里茨一手按着枪,谨慎地将屋子里到处翻了翻。“格林德沃小姐”几乎没什么行囊,床头柜上摞着旅店洗好的衣裙,瞧着都像是新买的,书桌上更没留下任何字纸。
他来到大镜子前,顺手翻开衣柜门。
一套英式军装正挂在柜子里,大概是泡过水,皱得像干海带。莫里茨扫了一眼军衔,赫然发现竟是一位上校。
纵然两国之间隐隐有些不对付,但莫里茨仍旧肃然起敬。他仔细地检查过外套的各处细节,判断这仍是一套刚从伦敦萨维尔街毕业没多久的新衣——没出席过任何礼仪性场合,也没悬挂过饰绪和奖章。
莫里茨又退后了两步,怎么瞧怎么觉得哪里不对。他歪着头反复打量,终于恍然大悟地一把将外套扯了下来,直往自己身上比。
英国军官向来都是自己订做制服的,堂堂上校,自然不可能穿不合身的衣裳。而莫里茨自己也只是中等身材,这衣服比他还小一圈。
要么是个会在士兵堆里饱受歧视的侏儒,要么………莫里茨呼吸急促起来,他顾不上旁的,就着房间里的电话开始拨号。
转了一圈儿线路,莫里茨·施耐德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的记忆力还是很好的,半年前英王确实抽风一样地宣布册封一位女军官为嘉德骑士,在那位盖尔·纳什上校之前,英国还没有女人从军的先例。
而就在十二月上旬,一艘停泊在汉堡港的希腊商船送了一位神秘的女病人上医院,说是从海里捞她上来的时候简直遍体鳞伤,离死就差一口气儿。等到商船靠岸,别的皮肉伤都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但人还得要靠担架——除了脑震荡且有得恢复之外,她一条腿感染了海里的不知名病菌,八成是要截肢。
当时这女人身上就穿着类似于军装的衣服。
医生报警的时候人还昏迷着,一天里醒不了俩小时,警察把人抬进汉堡中心监狱一锁,只等着莫里茨的同事们前去办交接,三等两等,这人就不见了。
莫里茨当时休假在即,草草看过简报就放在一边,完全没心思细想。现在看来,原来一切都有痕迹。
比重伤员如何越狱更令他想不通的是,英国人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将这样一号人物送到德国来?除非她是逃出来的,她和那边闹翻了。而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军官,她一定很有些本事。
莫里茨一颗心“砰砰”乱跳,似乎看到一枚勋章正在眼前。他摩拳擦掌,正琢磨着怎样守株待兔将那女人捉回来,就感到后腰顶上了什么东西。
细细的,像枪管。
他立即举起了双手,慢慢地转过身来——身后并非是他以为的神秘女人,而是一个蓄着古典长发的奇怪男人,还穿着一身复古的长袍子。
男人说了句什么,莫里茨一个字没听懂。但他听得出那是英语。
“你、你是谁?”他结结巴巴地说,他会的英语可不多。
“她在哪儿?”奇怪男人这次选择了比较简单的句子。
“我不明白……我不知道!”莫里茨面上装着无辜,心里飞快地转着念头:他该装成一个小偷,还是一个偷窥狂?
但他也确实不知道神秘女人去了哪里,上帝啊,他比所有人都更想知道她在哪儿!
莫里茨·施耐德的眼珠子滴溜乱转,以他秘密警察的眼光,第一次没能从一个人身上看出任何有效用的信息,只除了……他拿来威胁他的并非是手枪,而是一根笔直的木棍。
说真的,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一根笔直的木棍,哪怕莫里茨已经是该结婚生子的年龄了。但这并不是他像个马戏团的猴子一样被戏耍的理由!
莫里茨高举的双手猛然放下,用坚硬的掌侧大力地交叉剪向神秘男人的手腕,他!可是!掷弹兵!
小木棍应声落地,那神秘男人骤然吃痛,明显还没反应过来,莫里茨紧接着一拳递向他的脸,眼看着就要把那存在感很强的大鼻子打折,他忽然一动也动不了了。
莫里茨·施耐德,掷弹兵出身的秘密警察,像摇摇马一样滑稽地前后摇摆了几下,就一头撞倒在地,晕了过去。
“惯性,科学的力量2。”门口站着一位金发碧眼的日耳曼美人,手里拎着一只草编篮子,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带来一股海洋的腥气。
真是够了,斯内普心想,他这辈子都要离大海远远的。
“你怎么——”他一句话说出来又顿住。
你怎么也不报个平安?你怎么不回家去?你怎么躲在这里?你怎么也不……想想我呢?
“——长着一张格林德沃的脸?”他最终只是嫌弃地补上了后半句。
“亚裔混血的脸在这里未免也太触目了,哪怕麻瓜监狱的条件比阿兹卡班好太多,我可也不想再回去了。”盖尔笑了起来,轻快地绕过他,将篮子里一件湿淋淋的衣服晾到阳台上去。
“你做什么去了?”斯内普在屋里问。
“游泳咯!”盖尔摆弄着那件Beta版本的泳衣,自动忽略了此时的季节与水温,“这附近有麻瓜的一个潜艇机库,站在那边那个小亭子里——喏,就那儿!早上天气最好的时候,能看见他们训练时浮出水面的‘背鳍’在太阳底下闪光。我琢磨了好些日子,终于让我——”
她的声音湮没在一个怒意勃发的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