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而言,说要心痛有些难了。本文免费搜索: 进入她 jinruta.com可这孩子真是不一样的,说起分别,还是会觉得发凉。三月那时一字一句问他,是不是不要她了?说实话,他像站在冷风里一样。
陈皮阿四为人阴晴不定,但做事有一说一。既然要管她,总不会马虎。总之,怎样都比跟在他们身边好,要送去谁家养着,他也没问。对三月而言,将来他与张起灵的看望只会是重复的伤害。
她是很聪明的孩子,但还要学会遗忘。
最后一点时间,黑瞎子还是希望能帮她一些。这孩子不是笼养的漂亮鸟雀,她早晚要长大成人自己闯闯的,不能一直是院门都没勇气出的样子。
黑瞎子想过很多。比如带她上街、多见见同龄孩子、多和生人说说话、看看人群里正常该怎样去生活,等等等等。相识一场,不想什么都没帮到她。分开前让她学会些东西,比送什么金银都好些。
可谁知道老天要作对。斗塌了一次方,埋了三月的退路。
她显露出来的异能很惊人,那似乎是对蛊的直接控制,让本无情感的虫蛇遵从她的意愿,好像她和蛊本就是一体。它们不单是毒物,还是她延出来的臂膀。况且,还有那样的预言。
她在发狂时,脸上又出现了他曾见过的,那种让人发寒的神情。
她才恢复没多久,就出这样的事,也许真是与她身体的成长有联系。想来给她下药的人就是预见了而今的境遇,才宁可让孩子承担伤害和危险,也要延缓她的生长。
在场人那么多,又在一条道上,消息锁不住。三月原本被陈皮阿四亲自从深山中接出就招过猜忌,如今人救了那么多,却害了她自己。
巫蛊邪术,保命预言。哪一个不是招人眼热的本事。关于这深山里的孩子,种种猜度传了个遍,各方的目光钉死在她身上。一帮亡命徒,才不会管她是否还那么小,有利可图的话,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这是最不愿看到的局面。三月被抛去风口浪尖了。
事情无可挽回,黑瞎子动身去见了陈皮阿四。一进他家门,见四阿公坐在客厅,面前桌上放着坛老酒。他向东家问好,陈皮阿四点头,指了指对面的酒杯。
这可不是平时能请人喝酒的人物。
黑瞎子依然笑着,坐下给两人都倒了酒,正要开口,被陈皮阿四挥挥手打断。他一口喝了杯里的酒,说:
“那孩子的事不用多说了。”
“也是。反正也传遍了。”黑瞎子再次给他斟满酒,接着说:
“四阿公,拿个主意吧。现在再把她送去个普通人家,和直接扔进有些人手里没区别。道上传得天花乱坠,现在就是想把她绑去下斗前保个险的,也大有人在。”
陈皮阿四酒杯举到嘴边,好一会儿,说:“我知道。不用把她送走了。”
不送走?几个意思。就此她就留在他们身边?黑瞎子想着,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反驳,沉默着。
“所以,你有个新任务。”陈皮阿四杯底一磕桌面,放下说:
“杀了她。”
黑瞎子面上没显什么,笑意还挂着,酒杯举起来一口喝了,墨镜下的眼睛眯了眯。
第14章 鬼蛊 (十四)归宿
“四阿公。说笑呢。”他晃着酒杯里余下的酒,笑着说。
“把她带出来,我仁至义尽了。现在她会带来太多麻烦,没有留着的道理。”陈皮阿四说。
黑瞎子很久不答话,只给两人添酒。陈皮阿四把酒灌得发狠。
酒见底,黑瞎子终于开口,说:
“我们给她取了个名字,叫三月。她眼睛生得漂亮,干净得看久了觉着愧疚。小丫头胆子小,夜里雷声大了我还要怕她吓着。结果,您现在叫我杀她。”
“四阿公,这活儿我干不了。我也会让别人干不了。”
陈皮阿四眼神立刻冷下来。他用酒杯敲了一下桌子,沉声说:
“你要为个小祸害得罪我?”
“不至于。”黑瞎子答:“只是这点自信还是有。一个小丫头而已,不论怎样,护得住的。”
“铁了心要保她?”陈皮阿四问。
“是。”黑瞎子答,半分犹豫没有。
陈皮阿四讽刺地哼一声,说:“不愧是苗疆女儿。蛊惑人心的本事,这么小就有了。你非不要她死,就想想怎么解决事情。”
“我本来以为,她还有机会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既然摘不干净了,先前的报酬我一分不要,您当把这孩子卖给我。她和您再没关系,天大的麻烦,我给她扛着。”
陈皮阿四摇摇头,说:“你给她扛着……我看你将来拿什么扛。”
这人不再年轻了。陈酒下肚,后劲上来得快,脸上泛了红,声音拖沓,说:
“这孩子害死了她娘。将来有一天,也许就要害死你。她那么一个人……都为个祸害,去死了。我不该恨她吗?不该杀了她吗?”
“四阿公,从前的事我不知道,可做母亲的,为了孩子总是做什么都甘愿。小丫头才多大,怎么都不会是她的错。不管曾经是怎样,把孩子给我,您就当她死了,也不是不行。”
陈皮阿四望着窗外,看没边的黑。
“走吧。别等我后悔。”长久的沉默结束,陈皮阿四说。
黑瞎子笑了,道声谢起身向外走,带上门,“砰”一声闷响。陈皮阿四起身,透过窗户看他,一身黑皮衣融到黑夜里,身影都没了。
路不是一直这么黑的。想着想着,黑瞎子就笑起来,回到家有人是还在搬个小板凳望着盼着的,屋里有灯,锅里留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