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来走了,再回来时带了药瓶和绷带,直接坐在床边。本文免费搜索: 看书地 kanshudi.com见他靠近,我脑中的弦越绷越紧,一点点往后缩,直到靠在床板上再没法躲,正想下床跑走,他一下子攥住了我受伤的手。
一个蛊师,最忌讳别人动自己暴露的伤口。蛊一旦直接碰到血肉,毒很快就会蔓到全身,神仙难救,怎样痛苦的死法都有可能尝到。
我怕得几乎崩溃了,下意识的反应是要叫“娘”。一张口,就又哽住,我想起那血红的骨灰罐的模样。
张起灵开始把我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我拼命往回拽,手腕却像卡进石头一样,纹丝不动。力量上的鸿沟更让我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我唯一的亲人死了。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丧亲的哀痛那时才真正扑向我。我的眼泪汹涌而出,尖厉地喊他放手,后来是求他放手,不断挣扎,他完全不听,淡漠的表情也丝毫不变。
黑瞎子有些看不下去,?正要来制止,我却已经在极度恐慌中拿起袖中的药粉,按下小机关,弹开罐口,砸在张起灵手上。
他松开我,躲得非常快,但距离太近,粉尘已飘出来,还是沾在手上一些,手背立刻红了一片。
“蛊药?”黑瞎子靠在一旁,突然笑着说,毫不担心的样子。
我终于得以抽回手靠在床头,缩起来,大口地喘气,看着他手背的红色扩散开。娘教我炼它时描述过,那药粉碰到皮肤是怎样钻心的疼痛。
我没想过伤害他。
所幸我是能解毒的。张起灵还坐在床边,我看看自己的手,犹豫一会儿,抽出身上的小刀,深深刺破自己指尖,慢慢向他伸手过去,往他泛红的手背上抹流出的血液。
我还是怕他怕得直发抖,哭得抽噎,声音极小地说:
“对不起,我只是怕了……对不起。”
他好像本想按住我滴血的手。但想起我的反应,和那时我恐惧到发怔的眼睛,犹豫一下,又没动,说:
“不用。”
我还是抽噎着摇头:“娘说会很痛。而且太久不解毒,会出事的。”
他和个小孩子说不清楚,就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看着自己手背渐渐被我的血染上红色,才声音放轻了些,说:
“现在没事了。”
第5章 鬼蛊 (五)包扎
我颤颤地收回手,把伤口往自己身后藏,眼泪还是不停地流,忍不住,就一次次憋气,想让泪水停下。
“会用蛊?”张起灵问我。
“是。”我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张起灵停了停,拿起那瓶伤药给我看,说:
“只是想帮你处理伤口。没有恶意。”
我点点头。他就坐得更近些,脱下了上衣。他肩膀上有一道很新的伤口。他指着那处伤,又指向我放在一旁的药粉罐,继续说:
“如果我要害你,你还可以像刚才那样。”
没等我缓过神来,他支使黑瞎子舀来一大碗清水,对我伸出手,说:
“手给我。”
我在他伸手的一刻,又下意识往后缩。他不再强拽我,而是用衣服包住手,拿起我的药粉罐子,放到我手边。
“你是个蛊师。你能自保。”他说。
我心里挣扎地喘不上气。又一动不动僵持五分钟左右,最后,缓缓把手递了过去。
他攥着我手腕,动作轻了很多,把我的手拉离床,倒水冲洗伤口,又拿一块纱布擦拭。他每擦一下,我就发一次抖。疼已经紧张得感觉不到了,只是怕得通身发麻。
他开始包扎时,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逃的欲望,死死盯住了他肩膀上的伤口,另一手下意识捏住了冰凉的药粉罐。他明显发现了我目光的终点,淡淡扫了我一眼,就又低头缠绷带,全程手上动作不停。
我因那一个眼神,?发觉所谓的“我能自保”,只是他在安慰一个小孩子而已。他完全无视我可能带来的伤害。这种无视,证明他强大到我毫无抗争的余地。
过程对我来说太过漫长,但其实他动作非常快,处理好后立刻松开了我的手,站起来和黑瞎子并排。我一下子长出一口气。
黑瞎子看看张起灵,又看看我,笑得像看戏似的。我实在无法理解他过多的笑脸了。张起灵什么都没说,把自己染上药粉的衣服直接丢了,转身出门。
我看着自己包扎得很好的手,问黑瞎子:
“我该叫他什么?”
黑瞎子想一会儿,说:“你说你这,叫张叔不好听,叫张爷爷不对劲。要不,你跟着道上人叫小哥吧。都这么叫,他习惯了。”
“小哥?”我默默念了一遍,记在心里。
这两个人,走两个极端。一个开怀得骇人,一个冷得生人勿近,是各下各的雪,但雪下埋了很多秘密,这点似乎是一样的。
他弯下腰看我的手,笑道:“得,自己静静吧,再待下去我都怕你咬我。真是小没良心啊。把你一路抱回来,我手很酸的,谢谢都没有一句。”
他的手臂看着非常结实,来的路上他轻松到不像抱着一个人,而只是拎了只鸡崽。我对这话表示怀疑。
房里只剩下我自己,我小心打量起周围。我在一间不大的木屋里,陈设都旧了,再透过窗户看外面,一片漆黑,直到一星豆大的火光亮了一下,是黑瞎子划火柴点了支烟。
那两人坐在院里,离窗沿不远的地方,开始说话。隔音不好,我听得清楚。
黑瞎子照旧是笑,说:“哑巴,年纪大了父爱激发了么。以前对小孩儿,你可不是这样。”
黑瞎子竟然是管他叫“哑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