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阵沉默。本文免费搜索: 看书地 kanshudi.com好一会儿,张起灵才说:“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境遇差不多。也没人帮。”

“想到从前了?”黑瞎子问,“能勾起你的那一点点回忆还真是难得。不过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养这丫头你得帮我,才这么大一点儿,哪天把她捏死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没有声音再回答,接着是一阵脚步声,由窗下到房里,再到我门口。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张起灵抱着一床被子抬脚刚要进来,看见我瞬间紧张的样子,又停住,把被子放在地板上,就转身走了。

我听着脚步声彻底远去,才小心翼翼地下床,抱起那被子,翻来覆去把它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危险的东西,才把它放上床,整个人窝进被子里。

又是恐惧又是失血,我确实已经很冷了,这床被子简直是我的救星。热气慢慢拢起来,我暖和得呼了口气。

久违的舒适感袭来,我的困意很快上来了。外面只有虫偶尔添上几声嗡鸣,倒像我那已被大火吞掉的家,曾经院墙外的声音。

我对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产生亲切感了。不知是因为相似的夜晚,声音,还是和从前家里一样带着略陈旧味道的被子,或是——

单单因为两个人。

第6章 鬼蛊 (六)蛊蛇

那一晚上,我做了好多梦。梦见娘,梦见染血的骨灰罐倒在火海里,粉末撒出来,像下了雪。直到第二天清晨,我被自己短促的惊呼声吓醒。我出了一身冷汗,慌乱地看周遭,弄清自己身在哪里,深吸一口气,作了好久准备,才下床推开了门。

阳光很刺眼。我刚适应光线,就看到张起灵和黑瞎子两人站在院里的背影,一个手按在长刀的刀柄上,一个双手平举手枪,正对不远处那辆放着娘的东西的牛车。那个车夫在旁边,吓到坐在地上。

我跑近些看,原来是车上娘的陶罐被打翻了一个,娘训给我的那条护身小蛇被惊醒,发现主人不在身边,加上一路颠簸,发了怒,“嘶嘶”地对他们吐信子,弓起身,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我喊了一声:“旺财!”

那是它的名字,它听见后立刻朝我游来,而黑瞎子的枪跟着蛇移向了我的方向,还没等我出声制止,旁边的张起灵就用刀鞘挡了下他的枪口。黑瞎子会意,放了枪。

它游到我面前,我弯下腰对它伸出了缠着纱布的手,它的头在我的掌心轻轻蹭了蹭,就缠上我的手臂,尾尖拍打着我的手腕,是很高兴的意思。它是狗一般的秉性,撒娇耍赖什么都会,我以前就总开玩笑叫它旺财,因为娘说“旺财”是汉人常给狗取的名字。结果,它真认下了,只有叫它“旺财”它才理会,只好随它。

我有了它在身边,顿时多了许多安全感,摸了摸它的头。那个车夫看到蛇被制住,车也不管了,站起来飞快地跑远,我有些同情他,拉了那么久的东西,到这时才知道全是一罐罐毒蛇毒虫,确实该怕。

我重新低下头,对旺财说:“把他们叫出来。”

它们来到陌生的地方,状态会很糟,必须要让它们平缓下来。我不想再伤到别人了。

它从我身上下来,?游回车上,用尾巴“啪,啪”地一下下抽打着所有罐子,加上我口中喃喃念诵的咒文,使所有罐子都开始抖动,不一会儿,无数虫蛇顶开罐盖,钻了出来。

我站在原地,张开双臂,等待着。

我从出生起,身上就有淡淡的特殊香味,那味道和我的血一样,对蛊有特殊的作用。蛊虫蛊蛇的躁动如不太强烈,只要让它们感知到我的气味,就会立刻平复下来,屡试不爽。

我很习惯接下来的事情了。我不知道这在外人眼里,是多么震撼的景象。

虫蛇潮水一样漫向我。我和娘惯用蛇,蛇的数量占大多数,交错的蛇身中间带着蛊虫,都顺着我的鞋攀附到在我身上。很快,我身上全被盖满,手臂重到难以平举,但还是纹丝未动。慢慢地,几条蛇从手臂一路爬向我的脖子,我就仰起头,任它们缠住我的脖颈,感受着蛇冰凉的鳞片蹭过我脸侧。我闭上眼睛,一种隔世一样的平静浮上来。

许久,它们慢慢从我身上下去,钻回陶罐,恢复一片寂静。我走过去一个个盖牢罐子,旺财则缠回我手臂上,怎么都不肯下去。它反正将来是我的护身蛇,我也不管它了。

我松了口气,让旺财藏到我的衣袖里,问旁边的黑瞎子有没有地方能给我放这些罐子。他对自己住的地方将放上许多蛊并无意见,没立刻答,弯腰打量我一会儿,才说:

“后院。那儿的空地闲着。这位小巫婆要是需要帮忙,瞎子我可以效劳,不收费哦。”

我听着这句“小巫婆”有点语塞,但也没什么不对,就点点头:“那就,麻烦黑爷帮我搬过去。我拿不了这么多。”

这种敬词,我说不顺口。娘是总教我礼节,但我也从未对外人说过,语调生硬得很。

这些话,加上我僵硬的语调,太怪,黑瞎子一下子笑得直往后仰,手想拍拍张起灵的肩膀,被后者躲开了,也不在意,开始跟我一块搬罐子。

搬到第二趟,张起灵也开始帮忙。沉沉的粗陶罐,到他们手里,看着像纸糊的。

弄完,早过了该吃饭的时间。昨晚他们就没想起来我也是要吃饭的。我自小习惯挨饿了,一时忍得了,也不说,直到张起灵看我两眼,起身从屋里拿来一个方形的硬块,拆了包装递给我。

那时候,我哪里知道什么是压缩饼干,看着那黄硬干裂的东西,只觉得是个硬土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