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句道歉纠缠了她这么多年,却如此轻松地从我口中说出。本文免费搜索: 进入她 jinruta.com这显然让她又一次清晰地看到我们在这件事上的巨大差异。好像蚁穴被老虎踩塌,一方天崩地裂,一方不知痛痒。一迈步就遗忘了,留下巨大也渺小的脚印。
第175章 鬼蛊 (一百七十五)杂记不惊
预估大概率下章完结,包票不敢打。说真的,发现要完结了自己都有点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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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发狠地灌自己酒,没有人拦。后来醉得厉害,还踉跄着要离开,被我掺起来就往我们家走。她不愿意,虚软地推我,倒像个借酒撒赖的任性姑娘了,嘴里含混地咕哝着:
“我不回你的家。你有家。我不去。”
她不配合,而我又一次高估了自己。阿宁那时很瘦,但没几步我竟就掺不动她了。即便早已接受并知足,我偶尔还是比自己预估中要弱。黑瞎子在我放缓的步伐间立刻察觉到这点,上前来掺住阿宁另一只胳膊,分走大部分重量。哪怕根本不需要了,也没有直接让我放手。
把她扶上床后,她几乎沾床就睡着了。我擦擦额上的汗,看着她再无当年锋利气息的脸庞。她神情平静,希望这是因为她卸下了千斤重负。
也但愿梦里别再有我。
吴邪在家守着她,我则一直待在喜来眠。她睡到黄昏才醒来,直到她离开,我也没再见她一面。这是我能给她最好的祝福。
吴邪后来告诉我,阿宁走前他们其实聊了挺久。看他的神情,我知道对话的内容绝不是闲聊,而我没有追问半句。此后多年,他也再未提。
阿宁只在我的想象中留下一个背影。一个瘦削半衰的短发女人一步一顿地离开雨村,被我那句道歉捏住下巴,抬起了她低了许久的头。
她穿过瀑布,也穿过那道以我命名的门,眼里生起的火烧向她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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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走后,我在心里默默计算是否还有与我之间需要一个结束,而没有结束的故人。至少在我知道的范围内,再没有了。这个想法让我在脑海里陈列了一张张脸,像幻灯片一样放映,又在卓醒的脸上停下,才让我想起这个月还没给这小子发工资。
这是这次思索对我的生活唯一的影响。
说起来,听说之前黑瞎子把王盟微信推给他了,两人相见恨晚,拼了不少顿酒,卓醒还和这老前辈抱怨,说为啥吴老板退休了留下一个日渐做大的吴山居,而他老板留下的小破眼镜店就一直只是小破眼镜店?
我心说,因为吴老板在卖古董前是卖古董的,他老板在卖眼镜前是卖人头的。这叫沉淀不足。不知道卓醒真听到这话,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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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一块无字的牌位,香火从不断。一开始我是准备以此供奉老道,可先是发现即使想立牌位,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后是顿悟,需要我祭拜的生命何止他这一个。牌位从此就空荡也密集地站在那里,看阳光和风不时地拨弄香火,受我平静而持续的感激、忏悔。
娘的墓我也常去祭拜,多数时候黑瞎子陪着去。喜来眠不能一下子走那么多人,但偶尔张起灵也会一起,就辛苦辛苦其他几位。
我们三个与那片溪谷之间的联系,无需多说。那场大梦里的画面我那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就没人知道我再看向溪谷高地时,会想到幻境中黑瞎子殉情的尸体嘴角的笑容。
回神后,我会眼神略急地找到身边黑瞎子张起灵与儿时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身影。他们的影像从福建的雨雾中移出,固定在熟悉无比的溪谷中,没有消失的可能。
那种时候,便又会觉得溪谷的阳光格外地亮,照得天高路远,花开遍地。
我们三个又一次去苗疆时,黑瞎子竟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回了一样东西,很突然地在去祭拜时递到我面前。他以为会是小惊喜,而对平静已太久的我来说,看到它时心里那种只有我明白的震颤,剧烈得有些超过。
是那把九二式博莱塔,我曾经的枪。长期不保养的结果是它陈旧得像块烂铁,瑟缩地躺在黑瞎子手中。
幻境里黑瞎子就是那样拿着它。它的子弹贯穿他的额角。
我已经没有从前那么能藏了,所以黑瞎子原本笑着想和我说他找到这枪的经过,可立刻发现我表情不对,话头戛然而止。
“怎么了?”黑瞎子问我,同时张起灵也看了过来。
我僵硬半秒后轻摇摇头,在溪谷承载了我太多温暖记忆的草地上坐下。大地的温度慢慢蒸上来,不像我坐在草地上,而是草地包含吸纳了一个我,发麻的滋味被身旁人的目光渐渐拆解成了安心。
我又一次意识到,如今我所处的人生阶段不是曾经渴求的那种,借以麻痹灵魂的回望。而是彻底的接受、清洗、和向前。好像一个坐在满汉全席前的人,闲来回味濒临饿死的时日而已。
于是我自嘲也释然地笑起来,慢慢接过黑瞎子手里的枪低头端详,大拇指一下下蹭着生锈的枪口,好像借此抚摸幻境中爱人的额角。
我在目光和阳光中,开始轻声叙说那个已代换成我满头白发的故事:
“我做过一个梦,很长很长。我讲给你们听。”
回雨村后,有一天喜来眠酱油用得太快,网上另买的一箱还没到,我和黑瞎子就骑摩托去超市买两瓶来备着。回来的路上正好经过那条瀑布。当时摩托离瀑布的距离感受不到水汽,只有空气被激出的一阵清凉。
黑瞎子有些过于懂我了。我甚至怀疑我产生的想法是先传到他的神经里,再渡回我脑海里的。我刚为这里承载的记忆生出些别样的思绪,黑瞎子已经在瀑布边停车了,一句话没说,笑着拉起我的手一同走向高坡的边缘,离瀑布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