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长情的人。
赵翊一向心机深沉，凡事都谋定而后动。从来不是一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人。他很快就恢复了惯有的清冷淡漠。
“都起来吧，钱太医不来给朕包扎一下么？”
“微臣遵旨。”
钱景曦站起身，安抚地看了林婠一眼，上前为赵翊包扎手上的伤口。
很快，钱景曦就包扎好了，在他要行礼退下时，赵翊漫不经心地道。
“朕这手伤得有些重，这些日子钱太医就住在行宫吧。”
钱景曦顿了一下：“……微臣遵旨。”
至于林婠与钱穆，赵翊没有再提及，甚至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似乎他们只是他一个普通臣子的妻儿，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马车驶出行宫时，林婠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有一种不真实感。
赵翊真的放过他们了吗？
随即又安慰自己，他是一国之君，不缺子嗣更不缺女人。她已经是表哥的妻子了，而且他虽然猜到了穆穆的身份。
但是她更明白，皇家注重脸面名声。是不会允许出现一个在宫外出生的皇子的。
这么一想，林婠心里就安定了很多。
开始赵翊应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后来，他冷静下来就清楚了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默许他们母子留在宫外。
以那个男人的霸道性子，他应是会像四年前那样将表哥困在汴京城。
好在，她与表哥只是空有名分。表哥以后能找到一个好的女子，她也算是没有耽误了他。
“阿娘，他……真的是我阿爹吗？”钱穆突然问。
“穆穆为何这么问？”
钱穆想了一下，歪着脑袋有些苦恼地道：“穆穆觉得那个人很亲切。就好像好像……”钱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林婠神情茫然了片刻。
盯着钱穆那张与赵翊轮廓相似的脸。
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相连么？
忽然记起半年前发现的一件小事，那时他才刚学会走路不久，兴冲冲地跑去与其他小孩一起玩。没多久，胭脂就抱着他回来了。
一见到她，他就哭着扑进她的怀里。她起先以为他是被别的孩子欺负了。一问才知道，他是因为其他小孩都有父亲，而他却没有。
他含着眼泪问她：他的阿爹去哪了？为什么不来看他？是不要他了么？
她哑住了。
她一直以为孩子有她的爱就够了，却没想过，孩子也是需要父亲的。
她为了哄他，只得让人找来一张表哥的画像，这样才终于让那小祖宗止住了哭。自此，他再没有吵闹过。
林婠清楚，穆穆终有一天会知晓自己的身份。到那时，他会不会怪她，让他失去了皇子的身份。
“若是……阿娘说，那个人就是你阿爹。穆穆……要跟他走吗？”
林婠感觉喉咙干涩得厉害，声音也在发抖。
钱穆不懂花语里的复杂，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阿娘不要他了。当即紧紧抱着林婠的手臂，拼命地摇头。
“呜呜……穆穆不问了，阿娘不要不要穆穆。”
林婠眼眶湿润，将钱穆抱在怀里：“阿娘不会不要穆穆的。”至于以后的事，那就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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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婠以为，她与赵翊再不会有相见之日。却不成想，第二日，她在屋子里画画，突然院子里传来一声喧闹声。
胭脂急急地跑进来：“娘子，陛……陛下来了。”
林婠手一顿，笔尖在画纸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墨色痕迹。
一副上佳的人物画就这样毁了。
为了增加画斋客流，她打算将一些时下流行的话本子画成简单易懂的画册。年初时她已画过一本，销量很不错。
连着画斋的生意也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
这是她画的第二本最后一册，正要收工就这么毁了。
林婠气恼地转过头，透过开着的窗棂。
阳光下，赵翊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鹤羽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腰间扎着淡金白玉腰带。墨发束起用鎏金冠固定着。
整个人看起来矜贵俊朗又气势逼人。
林婠蛾眉紧皱，他怎么来了？
在那双黑眸看过来时，林婠收回了目光，将笔搁在笔架上，起身出门去迎接。
“民妇见过陛下。”林婠曲身行礼。
她的膝盖还未弯下去，赵翊伸出手要去扶她，林婠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赵翊也不气恼，收回手，脸上露出了一抹亲和的笑容。
“婠婠，这里不是宫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不用多礼。”
“不知陛下前来，有何要事？”林婠没有请他进屋。
赵翊站在阳光下，看着她眼底里的疏离，胸口微微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