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浣衣女

沈浪原本挺疑惑,为什么方家的人会派人来抓自己。

但看到刘周的一瞬间,心里就懂了,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就被人捆走了。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方家绝对没证据证明钱奋是自己所杀!

无非是眼前这家伙嚼舌根,祸水东引,给自己上点眼药罢了!

他如果奋力反抗,打死打残这群家丁护卫,必然遭至整个方家针对。

到时候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不过,世家大族在南方地界还算要点脸,对官府也比较尊重,在府中私设公堂倒不太可能。

最大的可能性是方家主事之人让这货好生请自己回府问话,刘周却携私报复。

妈蛋,老子不找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搞事情,泥人还有三分火性!

方家在这秦川县也是数得上的人家。

府院坐落在城北,占地面积极广。

乌廊墨瓦高门大院,亭台楼阁香花水榭。

身着各色衣衫的下人来来往往。

大宅后院甚至连通护城河,还有个小小的码头,停着几艘画舫小舟。

此地与城西世界宛如天宫与烂泥的差距。

沈浪被押着穿廊过巷,嘴里不停喊着:“……我与你方家无冤无仇,为何掳我回来!还有没有王法啦!”

刘周也不理他,自顾自在前头带路。

直到一行人至后宅偏厅,便看见一位锦衣华府服的中年男子抚着长须面向屋外。

刘周朝对方拱手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老爷,沈浪带到。”

“嗯,松绑。”

男人摆摆手,护卫们立刻将他身上的绳索解开。

今日在这后宅私密之所见他,方能挡住外面某些不怀好意的窥探。

方家虽然势大,但也不是没有竞争对手。

这些年,新来的魏家背后有府尹大人撑着,加上朱家的说法异常暧昧,导致洗红楼势力越做越大,手也伸得越来越长。

明里暗里有些摩擦、小争斗,所以,不得不防。

“沈公子,老夫乃方恒,添为方家家主,下人粗鄙,勿怪。”

方恒朝沈浪微微拱手。

算是给予读书人最基本的尊重。

沈浪揉了揉手腕,面带愠怒回了一礼,气道:

“方老爷,这光天化日之下,你府中下人竟当街将我书摊打翻,又如那恶奴一般掳我回府,这到底是何意啊!?真真有辱斯文!”

“沈公子,可认识钱奋?”

方恒不以为意,反问道。

“钱奋?那是何人!?”

沈浪皱眉,面露疑惑。

“呵呵,沈公子,月前我儿方文鼎曾被一乞丐偷了件东西,护卫长钱奋带人追至城西,去过你家,可记得此事?”

方恒微微一笑,虽是笑着,但任谁都能看出些不满之意。

“是他啊?那我知道,他当日带人来我家中又翻又砸,说是找个乞儿,没找到便离开了,今日方老爷问起此事,到底是何意思!?”

沈浪表面滴水不漏,说得跟真的一样。

他装傻充愣的功夫,都是上辈子在公司一天天跟领导同事钩心斗角练出来的。

和稀泥、推卸责任、车轱辘话来回说那都是基本操作,能看出来的人真不多。

“何意?沈公子,五日前酉时,有人见他喝多了酒往你家中去,直至今日也未曾回府,你说你没见过?哼,满口谎言,亏你还是读书人,信不信老夫即刻将你扭送衙门!”

方恒面色不善,语气也逐渐强硬起来。

死了一个五品护卫长,对方家来说不算什么。

但关键得知道他死在了哪里,才能想办法追查是谁杀了人,找到那妖月族余孽才是最重要的。

“方老爷,此话怎讲!谁看到的,便让他出来与我当面对质,怎能凭空污人清白!就算去了县衙我对大老爷也是如此说!”

方恒这色厉内荏的施压,让沈浪更笃定了对方没有实际证据。

否则哪需要将他捆到家中问话,直接往官府一送,证据一呈,谅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也扛不了几板子。

方恒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还真没看出什么破绽,不死心地皱眉道

:“你真没见过!?”

“之前确实见过,但那日之后在下从未再见过他,我可对天发誓!”

沈浪竖起三个指头放在脑袋边上,掷地有声地说道。

因为那日之后,除了于晋,这世上怕没人再能找得到尸首了,可不就没见过了吗……他也没说错嘛!

方恒眉头一紧,把目光望向了一边低头不语的刘周。

开口道:“刘管家,现在沈公子说自那日后就未曾见过钱奋,看他如此笃定也不似作假,你有何话可说。”

“老爷……这,小人也是想快些找到人而已,毕竟钱奋曾与他有过交集……”

刘周面露难色,既然跟沈浪没关系,那他还能说什么。

他原先只是不想背锅,所以一听李玉娇的话便想找沈浪当个替死鬼。

但他也知道这事儿大概跟这书生也没什么关系,无非想找个借口公报私仇而已。

上次那顿板子给他打得三天下不了床,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才如此做的。

“哼,废物!我且给你七天时间,如果再找不到一丝真凭实据,老夫唯你是问!滚出去!”

方恒一甩袖子,佯装怒道。

“是是是,老爷息怒,小人这就去找!”

刘周带着一群家丁护卫离开偏厅,只留下沈浪和方恒。

抓人的命令是方恒下达的,刘周只是个执行者而已,现在发现事情跟沈浪没什么关系,多少要点面子,只能踩着管家的脑袋下台阶了。

“方老爷,既然都是误会,那在下可以走了吧!”

沈浪看人离开,才对方恒说道。

“沈公子稍安勿躁,来人,给老夫取十两银子!”

方恒面色稍缓,朝门口高声吩咐道。

很快一位丫鬟端着摆放十两纹银的托盘走进来。

“这算我方家仆人粗鲁无礼的一点补偿,沈公子且收好。”

方恒抬手示意让人把钱呈给沈浪。

沈浪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方恒,长叹一声,伸手从托盘中拿了一两银子塞进袖中。

然后拱手作揖道:“方老爷,在下虽然只是童生,但也求学多年,熟读圣贤之书,那书摊仅值六七百钱,一两银子足以弥补损失,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只不过,万望方老爷好好管教下人,切不可如此粗暴待人,平白污了方家名声,告辞!”

沈浪说完,也不等方恒说话,便转身走出偏厅,往来时的路走去。

方恒见此,不由摇头抚须。

心说,这年轻人怕是读书读傻了,也罢,倒是省了我九两银子。

等人走远,屏风后踱出一位老者,白胡白须,身着锦袍,看似仙风道骨。

可那双眸子射出的精光却宛如妖魔一般。

“方恒,此子虽有所隐瞒,但身手最高不过六品,绝对要不了我徒儿钱奋的命,人确实不是他杀的。”

“老仙师说的是,只是这线索又断了……”

自此,方恒心中那点怀疑倒也逐渐消失殆尽……

三月底的天气说凉不凉,说热不热,但沈浪背后依旧出了汗。

当他走过两个门廊,才缓缓松了口气,紧张的情绪也渐渐松弛下来。

他刚刚能明显感觉偏厅屏风后有一道强烈的威胁传来,具体是谁,什么境界,不知道,但绝对超过一品的冷烛。

好在自己应对还算不错,似乎并没引起对方的猜疑,不过眼下任务未完成,还得更谨慎一些才好。

走着走着,突然瞧见院子中一位臀部丰腴、腰肢纤细的背影。

吃力地将井中的水桶强拉上来,倒在堆满脏衣服的大木桶之中。

夕阳余晖从挂着衣物的缝隙中透过来,照得这女子侧颜宛如人间仙子一般。

只见她抬起藕臂,轻轻揩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脸颊因劳作气血上涌,竟泛起两朵如胭脂般的殷红。

如此美艳绝伦的女子,竟被方府充作下人婢女?

还是最低档次的浣衣婢女!?

简直离谱!

那女子也看见了沈浪,两人目光交汇了一息便快速分开。

哐当!

正当沈浪目光重新聚焦于女人身上时,一只衣杵突然飞了过来,狠狠砸在地上。

吓得那女子尖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