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箱夹层里的敲击声越来越微弱。
李连成贴着铁皮听了一会儿，确定是摩斯电码：s-o-s。他摸出从军统少女那里顺来的发卡，撬开货箱暗格时，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味道扑面而来。
蜷缩在夹层里的是个金发碧眼的中年人，白大褂上沾满血迹。他手里攥着支注射器，针管里残留的淡黄色液体让李连成瞳孔一缩——这是磺胺嘧啶的溶剂。
"doctor...schmidt..."德国人艰难地吐出几个单词，从衣领里扯出条银质十字架项链，"japanese...plague..."
李连成接过项链，发现十字架背面刻着串数字：2.71828。这是自然对数的底数e，在医学上常用于计算药物半衰期。他忽然想起阴阳簿上关于磺胺药盒的画面，那些德文标签的批号似乎都包含这个数字。
仓库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李连成快速检查施密特博士的伤势，发现他左臂有处枪伤，伤口边缘已经发黑化脓。更糟糕的是，博士的瞳孔对光反射迟钝，这是颅内压升高的表现。
" you walk？"他搀起德国人。
施密特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个玻璃瓶。瓶身上贴着骷髅标志，里面装着白色结晶粉末。李连成认出这是氰化钾，纯度极高。
"wait..."德国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用蹩脚的中文说，"japanese...plague factory...nanjing..."
李连成心头一震。1937年的南京，日军细菌战部队。他想起后世解密档案中臭名昭著的"731部队"，那些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连成快速在脑海中计算：施密特博士的伤势需要立即手术，但仓库唯一的出口已经被堵死。他摸到怀里的阴阳簿，纸页在掌心发烫。
【判官笔：改生死，逆阴阳】
虚幻的毛笔再次出现。李连成蘸取施密特伤口渗出的血珠，在虚空中写下"未时一刻"。这是阴阳簿上记载的博士实际死亡时间。
时空再次凝滞。
他拖着德国人躲进货箱堆，将氰化钾瓶塞进一个日本特务的口袋。在时间恢复流动的瞬间，仓库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倒地声。
"氰化物中毒！"有人用日语尖叫，"快叫医生！"
趁着混乱，李连成架着施密特从后门溜出仓库。江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远处传来汽笛长鸣。他看见一艘挂着德国国旗的货轮正在靠岸。
"李桑！"
熟悉的日语从身后传来。李连成回头看见和服老者站在仓库顶上，枯瘦的手掌托着枚银元。月光下，那枚银元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把德国人交出来，"老者的声音像毒蛇吐信，"皇军可以饶你不死。"
李连成摸到施密特博士塞给他的十字架，发现项链已经断成两截。断口处露出微型胶卷的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太君，"他故意提高音量，"您知道2.71828是什么意思吗？"
老者的表情瞬间凝固。
李连成趁机将施密特推进江中。德国人落水的声响被货轮汽笛掩盖，他则转身冲向码头另一侧。子弹在身后呼啸而过，他借着货箱掩护翻过围墙，跌进一条阴暗的巷子。
"这边！"
军统少女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她换了一身旗袍，珍珠发卡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李连成刚要开口，突然看见她身后闪过一道寒光。
"小心！"
他扑倒少女的瞬间，武士刀劈在砖墙上迸出火星。穿黑色立领衫的杀手从阴影中现身，刀锋上缠着金线蜈蚣。
"七十六号的人。"少女低声说，"他们和特高课勾结..."
话音未落，杀手已经挥刀劈来。李连成抄起墙角的竹竿格挡，却被一刀劈断。就在刀锋即将劈中面门的瞬间，他摸出阴阳簿挡在面前。
【逆天改命，折损阳寿一日】
墨字扭曲着化作"叁日"。杀手突然僵在原地，武士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的瞳孔急速放大，嘴角溢出白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你对他做了什么？"少女惊疑不定地看着李连成。
"氰化物中毒。"李连成收起阴阳簿，"他口袋里的胶囊破了。"
这是谎言。但他看见少女领口的蛇剑徽记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那图案与阴阳簿封面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跟我来。"少女拉起他的手，"沈先生在等你。"
两人穿过迷宫般的巷子，最后停在一家挂着"德济堂"牌匾的中药店前。少女在门环上敲出三长两短的暗号，木门应声而开。
穿长衫的中年人站在天井里，手里把玩着枚银元。李连成认出那正是和服老者用来收买他的那枚。
"李先生，"沈先生转身时，银元在他指间翻飞，"听说你救了施密特博士？"
李连成摸出断成两截的十字架："这是博士留下的。"
沈先生接过项链，熟练地取出微型胶卷："日
本人正在南京筹建细菌战基地，施密特博士是受邀参与研究的德国专家之一。"他停顿片刻，"但他发现了更可怕的东西。"
"什么？"
"日军计划在淞沪会战中使用生物武器。"沈先生的声音很轻，"而施密特博士带来的，是他们的研究资料。"
李连成想起后世记载的南京大屠杀，想起那些被用作活体实验的无辜百姓。他忽然明白阴阳簿为何会选中自已——在这个时代，一个懂现代医学的穿越者，或许真能改变些什么。
"我需要你继续潜伏。"沈先生将银元抛给他，"特高课已经盯上你了，但这也是接近他们的机会。"
李连成接住银元，发现背面刻着菊花纹。这是特高课高级特工的身份标识。
"对了，"沈先生转身时似笑非笑地看了军统少女一眼，"这位是林小姐，以后就是你的联络人。"
林小姐摘下珍珠发卡别在李连成衣领上："记住，每周三下午三点，霞飞路咖啡馆。"
走出德济堂时，李连成摸了摸怀里的阴阳簿。纸页上浮现出新的血色小字：
【判官笔：断生死，定乾坤】
剩余阳寿的墨字开始扭曲，从"叁日"渐渐化作"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