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飞路咖啡馆的留声机里放着周璇的《天涯歌女》。
李连成坐在靠窗的位置，银元在指间翻飞。这是他第三次来这家咖啡馆，每次都能看见那个穿和服的老者坐在角落，面前摆着杯未动的抹茶。
"李先生。"
林小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今天换了身学生装，齐耳短发别着珍珠发卡，手里捧着本《申报》。
"沈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将报纸推过来，首页赫然是"日军医院惊现德国医生尸体"的标题。
李连成瞳孔一缩。施密特博士明明被他送上了德国货轮，怎么会...
"特高课在江边发现了一具金发碧眼的浮尸，"林小姐压低声音，"尸体上有枪伤，口袋里装着磺胺药盒。"
李连成想起那晚江边的枪战。他明明看见施密特游向了德国货轮，除非...
"尸体是假的。"他忽然明白过来，"特高课在钓鱼。"
林小姐赞许地点点头："他们怀疑内部有内鬼，正在排查所有接触过施密特的人。"她翻开报纸内页，"这是你的新身份。"
那是一张特高课的证件照，照片上的年轻人眉眼清秀，穿着立领黑衫。李连成认出这是那晚在棺材铺追杀他的黑衣人之一。
"他叫山本一郎，"林小姐说，"是特高课新晋特工，刚从东京调来上海。"
李连成摸到怀里的阴阳簿。纸页在掌心发烫，浮现出新的血色小字：
【生死簿：辨真伪，断吉凶】
他忽然想起那晚在码头，杀手临死前瞳孔放大的样子。阴阳簿不仅能改生死，似乎还能辨别谎言。
"我需要你以山本一郎的身份潜入日军医院，"林小姐说，"找到施密特博士留下的研究资料。"
李连成刚要开口，咖啡馆的门突然被推开。穿和服的老者拄着拐杖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衫的特务。
"山本君，"老者的声音像毒蛇吐信，"该去医院报到了。"
虹口日军医院的地下室比想象中还要阴森。
李连成穿着白大褂，跟在和服老者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福尔马林的刺鼻，让他想起那晚在棺材铺的情景。
"这是你的实验室，"老者推开一扇铁门，"山本君在东京帝大学的细菌学，应该很熟悉这些设备。"
李连成看着满屋子的显微镜和培养皿，心跳突然加快。他认出这是标准的细菌实验室配置，但角落里那台巨大的离心机明显是军用级别。
"最近有一批新样本要处理，"老者从柜子里取出个金属箱，"山本君务必小心。"
箱子里整齐码放着玻璃试管，每个试管上都贴着编号。李连成拿起一支对着灯光，看见里面漂浮着暗红色的絮状物。
那是血液样本。
"这些是...？"
"战俘的血样，"老者露出诡异的微笑，"山本君应该听说过鼠疫杆菌吧？"
李连成后背发凉。他想起后世解密档案中，731部队用活人进行鼠疫实验的记载。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老者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什么？又有人逃走了？"
他匆匆离开实验室，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连成一眼："山本君，记住你的身份。"
等脚步声远去，李连成立即打开阴阳簿。纸页上浮现出血色小字：
【辨真伪：山本一郎已死】
他心跳骤停。原来特高课早就知道他是冒牌货，这是在设局引他上钩。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反锁。李连成听见外面传来日语对话：
"确定是他吗？"
"没错，就是棺材铺那个小赤佬。"
"等藤原先生回来再处理。"
李连成快速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通风管道上。他搬来凳子爬上去，发现管道通向隔壁房间。
隔壁是间更大的实验室。李连成刚跳下来，就看见角落里蜷缩着个人影。那人穿着病号服，手腕上插着输液管。
"施密特博士？"
德国人抬起头，碧蓝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李...李先生？"他艰难地开口，"他们...他们在研究新型鼠疫杆菌..."
李连成扶起博士，发现他手臂上布满针眼。那些暗红色的絮状物不是血样，而是培养的鼠疫杆菌。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他摸出阴阳簿，纸页上浮现出新的血色小字：
【断吉凶：子时大凶】
现在是晚上十点，距离子时还有两个小时。
"实验室下面有密道，"施密特博士虚弱地说，"通向黄浦江边..."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爆炸声。实验室的玻璃被震碎，浓烟从门缝里渗进来。
"林小姐..."李连成想起她说过会在外面接应。
他搀起施密特博士，按照指示找到密道入口。就在他们钻进去的瞬间，实验室的门被炸开。和服老者站在浓烟中，手里的拐杖变成了一把武士刀。
"李桑，"他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你以为能逃得掉吗？"
密道里漆黑一片。李连成摸出阴阳簿，纸页发出微弱的荧光。他看见上面浮现出新的血色小字：
【生死簿：逆天改命，折损阳寿一日】
剩余阳寿的墨字开始扭曲，从"贰日"渐渐化作"壹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