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瑶原以为公孙佚这事闹一阵也就结束了。
可是公孙佚押送长安的途中,遭遇刺杀,人没了。
刘瑶听到消息后,心中咯噔一下。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有用。
本来公孙佚这事,本身是他脑子糊涂,许多人借着公孙敖与卫青的关系,攀扯上刘据。
之前,她就觉得这谣言有些牵强,现在人死了,有些事就更说不清了。
果然,在公孙佚死亡的消息传出去后,长安又有了新的流言,说是太子担心事情败露,杀了公孙佚。
总之幕后之人为了给刘据泼这盆脏水,真的很努力。
刘瑶一方面安抚公孙家的人,另外一方面压制谣言传播范围,对于背后出手的陇西、巴蜀那些地方豪强,她可不会手软,既然舍不得三瓜俩枣,不想安稳赚钱,那就将这个机会给旁人。
公孙佚死亡后,公孙敖被人举报,被抓了起来,作为一个名义上的死人,还是一个没多少本事的人,刘彻心中已经将他当了一个死人。
奈何此人曾经救过卫青一命,算是过命交情,现如今卫青病重,刘彻担心处置了他,影响卫青的病情,就暂时将人关入监牢。
谁曾想,在刘瑶那般严防死守的情况下,公孙家的人还是将消息传给了卫青,想求他救一下公孙敖。
卫青听说后,情绪激动,再次吐血晕厥。
刘彻大怒,当即命人将公孙敖送到闹市腰斩,不准公孙家的人给他收尸。
公孙敖父子都是祸害,本就是该死之人,他后悔早在公孙敖之前战败时,就应该将他斩了,不给他赎命的机会。
公孙家的人又求到卫青跟前。
卫青知道后,先派人给公孙敖收尸,然后上了请罪的奏疏。
刘彻看到奏疏后,赏赐了补身的药品,还让刘据代表他前去探望卫青。
刘据接到旨意,先去了长公主府。
刘瑶见他来,纳闷道:“你来做什么 ”
刘据:“阿父让我探望舅父,我担心舅父烦我,来请阿月、阿轩帮忙。”
“行吧,让他们一起去,确实要好一些。”刘瑶命人去找阿月、阿轩,同时吩咐人去挑些礼品一同送往长平侯府。
两人在正厅坐下,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最终刘瑶开口:“你去看舅父,要多多开解他,公孙敖父子已死,此事已经了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他的病,他将身子养好了,此事比任何事都重要。”
刘据失笑,“阿姊,你怎么与阿父说的一样。”
“……”刘瑶一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寻常人都这样想,对了,最你最近如何外面那些谣言你就当蚊子叫嚷就行,翻不出什么花样。”
太子是什么样子,朝堂百官都清楚。
刘据继承了卫子夫与卫青传承一脉的温和谨慎。
特别是与陛下一比,两相对照之下,众人对刘据不要太满意。
现如今民间的一些谣言因为太过离谱,都被许多人当成笑话。
刘据:“阿姊不必担心我,对于这些,我早有预料。而且……”
见他语顿,刘瑶眼神催促。
刘据:“而且,我觉得一个不那么完美的太子,可能更让阿父满意。”
现场顿时一静。
刘瑶上下打量他,冷嗤一声,“怎么,你想学萧何自污你这个年纪,确定能控制尺度,我担心你自污变堕落。”
她怕到时候,给旁人送了把柄,连太子都当不成。
刘据一噎,“那阿姊有何高见”
刘瑶当即扭头,“没有!”
刘据:……
刘瑶见他郁闷,唇角不仅翘起,慢条斯理道:“我虽然没有,不过比起阿父,自认还是比你了解的。阿父他……好大喜功、自负……好色!”
“……”刘据额角降下黑线。
没一个好词。
阿父若是听到这些,心怕是都要碎了。
“怎么你不赞成”刘瑶挑眉斜睨。
刘据立马腰板坐直,乖巧道:“……阿姊说得对。”
“哼!”她素手摩挲下巴,意味深长道:“这样的帝王最喜欢与自己相似的孩子,所以刘据,你现在要不要改变路子”
刘据愣了一下,继而苦笑一声,“阿姊莫要开玩笑,阿姊不是曾经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我这性子若是轻易改了,阿父还以为我被鬼神上身了。”
“知道就行。”刘瑶捡了一块芙蓉糕咬了一口,“谁说要让你完全仿照阿父的样子,若是那样,那我的天才真是塌了,天下百姓到底做了什么孽,一个还伺候不玩,又要伺候第二个。”
历史上的汉武帝能有那么大的成就,一是他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年轻时折腾方向没出错,二是有足够的家底够他折腾,手底下不缺精兵良将,百姓能忍,若没有那么多人给他兜底,国家都能折腾废了。
刘据:……
阿姊真是对阿父丝毫不客气。
刘瑶:“你对阿父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阿父喜欢强硬,不喜欢软面团一样的人,你可以对人温柔,但是对事上,不能软弱,要带有锋芒。”
刘据:“阿姊的意思,我是否应该惩戒此次传谣言的人。”
“当然可以,他们说你的坏话,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要自己承担后果,只不过莫要大张旗鼓。”刘瑶放下糕点,弹了弹手中的碎屑。
一旁的子燕适时递上帕子。
刘据闻言,眸光微闪,看着她欲言又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微涩的茶汤划过喉咙,落入肺腑时,舌尖回甘,吐了一口气,再次抬眸看着刘瑶,“阿姊,你觉得幽州如何”
“幽州”刘瑶疑惑,“提这个做什么”
刘据将茶盏放下,正色道:“阿姊,虽然阿父有诸多不是,看他作为帝王确是佼佼者,我即使学再多的学问,若是待在繁华安逸的长安,怕是也学不到他的一成皮毛。”
他与阿父的生长环境不同,阿父当年为太子时,也不是一帆风顺,朝政大权被窦太后掌管,即使是天子时,在窦太后在世时,他仍然无法掌管朝政大权,所以阿父才磨砺出这般性格。
而他不一样,阿姊、阿母、舅父、冠军侯、曹侯这些拱卫在他身边,让他颇为安心,要想成长,就要经历挫折磨砺 ,既然在长安不行,那他就创造能磨砺的环境。
“!”刘瑶眸光一厉,“刘据,你想做什么”
别是她想的那样。
刘据:“阿姊,我看过舆图,幽州位于燕山山脉、太行山脉之间,接连塞外与中原,是大汉的重要位置,我想去那里待几年……”
“停——”刘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某太子剩余的话堵在嗓子口,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刘瑶白皙的手指用力描绘着桌案的纹路,沉默不语,指腹都变白了。
“……阿姊!” 刘据见她不语,小声喊了一声。
刘瑶动作一顿,指腹正好停在桌案一个微凸的纹路上,声音微冷,“刘据,你刚才说的那话,是与我商量,还是通知我。”
“……自是与你商量!”刘据声音有些发虚。
刘瑶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我还以为是阿父做的决定。”
刘据干笑一声,“这事与阿父无关,我也是受公孙佚之事启发,而且阿姊,你之前不是说‘远香近臭’,我现在已经成家,而阿父日益年迈,时间越久,某些事情就会越突出,不如在幽州历练一番。”
“呵呵!”刘瑶起身,顾不得跪麻的腿,抬脚毫不客气地将桌案踢到一旁。
桌案上的杯盏、碟子掉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
子燕等人跪地,“主人息怒!”
因为跪坐久了,腿有些麻了,刘瑶踉跄了两步,差点撞到刘据身上。
跪坐在席上的刘据眼皮一跳,身子下意识后仰,“阿姊!”
刘瑶瞪了他一眼。
刘据顿时闭上了嘴。
刘瑶扫了地上的东西,“子燕,以后正厅就放高桌高椅,跪坐久了容易神志不清,听到一些吓人的呓语。”
虽说现如今有了桌椅板凳,但是一些重规矩、重传统的人家还是选择跪坐,所以她这里哪种都有。
子燕看了看刘据,心中叹气,恭敬道:“诺!”
刘瑶:“对了,阿月、阿瑶许久没见姑母了,让他们再给姑母选几匹好看的缎子,等做了衣服,让舅父移不开眼。”
“……诺!”子燕应道。
昨日长公主才带小公主、小侯爷去了长平侯府,这时间属实与“许久”搭不上。
等厅内只留下刘瑶、刘据,刘瑶背对着刘据,沉声道:“刘据,你可知幽州有什么”
刘据:“知道,幽州北靠燕山天险、东临渤海、西南太行山,地势险峻,是连接中原与草原的重要通道,因人员混杂,较为混乱。”
“较为混乱”刘瑶冷笑,“若是一不小心,你可能就成为大汉第一个殉国的太子,你不会觉得去过边陲一次,见识过边塞风景,就代表有能力、有意志能在幽州站稳凭什么就凭一个太子身份也对,凭借卫家在军中的声望,加上你储君的名头,你就不怕你在幽州时,有人污蔑你造反”
古代关于幽州的事情大多包含了叛乱、战争。
比如,明朱棣造反,就是从幽州打到南京,而后将都城迁到北京。
比如,安禄山的起兵之地也是幽州。
现如今,幽州自是与后世的国都不能相比。
其实周朝时期就有幽州,以镐京为中心,东北边境都称为幽州。
根据舆图,大概包括现今的北京、天津、河北、辽宁一代,真的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