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也是这般想到。
对于王夫人之兄,他此时是万分嫌恶,不管他是好心还是恶意,王夫人与刘闳都受他残害。
所以次日,他就下旨将王夫人之兄王建投入大牢,命人严审,谁知道王建的心思是不是另有所图。
当然此事低调进行,没让人宣扬出来,尤其是王夫人那边。
自从王夫人生下刘闳后,身为她唯一的兄长,王建的待遇也是水涨船高,被刘彻赐了官和大宅子。
廷尉寺连夜到府拿的人,据说王建当时吓得爬都爬不起来,是被人拖走的。
王建胆子小,廷尉寺的官吏只是稍微一吓,就将有的没的都一股脑地秃噜出来,不仅说了他的事,还有往日贿赂他、与他交往想要得到实惠的那些达官显贵、巨富商贾,至于项阴的事情,也一五一十地吐了出来。
说实话,廷尉寺的官吏从来没有打过这么轻松的仗。
可谓是没费吹灰之力。
廷尉寺的廷尉监进宫送奏疏的时候,正巧遇到大将军卫青从未央宫出来,连忙行礼。
卫青向他拱了拱手,和煦一笑,然后淡然离开。
廷尉监看着对方的背影,想起他们的审问的王建,轻啧两声。
看来不是每个人都有卫皇后的运气,同为国舅,卫家人才济济,大将军卫青、冠军侯霍去病,与卫家一比,王夫人的母家只能算是萤火之光。
不,萤光算不上,最起码萤光还能照亮些许黑夜,而王建却只能拖王夫人后腿。
之前王夫人诞下二皇子后,朝中有人猜测,陛下为了平稳局势,说不定会扶持二皇子一族,尤其卫青被封大将军后,有人就觉得,为了一族安稳,卫青与卫家应该更加低调谨慎,而王夫人一族怕是要崛起。
甚至他还听说,大将军身边有人担心卫皇后失宠,劝他贿赂王夫人,这样才能稳固卫家的地位。
而现今,两年过去,卫皇后所生之子立为太子,卫氏又崛起一个冠军侯,可谓是后继有人,而王夫人那边,先不说闳皇子的身子问题,单说母族实力,就不能相比。
宣室殿内,刘彻面无表情地看着廷尉监呈上的东西。
……
王建一开始以为是王夫人在宫中闯了祸连累他,一开始想着如何比推脱,后来得知是他送进宫的大夫惹了大祸,害了刘闳、王夫人,吓得面无血色,最后就什么都招了。
根据廷尉寺的调查,项阴确实会些医术,但是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顶多算是运气好,外加会忽悠而已,他们这些时日去调查过经项阴诊治的一些人,其中有一名三岁孩童出现了与刘闳一样的症状,其家人曾经想要再请项阴复诊,不过孩童没坚持到项阴上门,就夭折了……
民间孩子夭折的多,各种意外都有,谁也没有朱砂这方面想,甚至现在许多方士炼制金丹时,都将朱砂当成必备配药。
等刘彻看完,廷尉监小心翼翼看了他的脸色,“陛下,臣想问,王建之事如何处置”
按照律法,伤害皇子,轻则腰斩,重则族诛,但是王建乃王夫人之兄,难道真要按照这样处置若是王夫人知道了,恐怕要哭死吧。
刘彻沉着脸,“按律施行!”
廷尉监心中一咯噔,最终躬身道:“诺!”
他很快就平复心绪,被判斩刑无碍,只要能用钱赎罪就行,就看王夫人那边能使多少力气了。
对于王建的处置,暂时压着消息。
所以宫里宫外,在无有心人的传播下,大部人不知道。
刘瑶也不怎么关心,刘闳的吐血找到了源头,知道是朱砂之毒,刘瑶趁此机会给身边人科普,向他们宣扬了汞和铅的危害。
她发现,比起汞,更应该提防的是铅,铅耐腐蚀,用作容器,没有青铜的异味,许多人都喜欢,而且铅熔点低,稍微加热,就能溶解,简直是要人命。
刘瑶这些日子,一直在总结一些医学小常识,交给太医署研究,让他们帮忙宣扬出去。
一月后,刘闳的身子渐渐好转,不过因为这一月的折腾,加上夏衣单薄,有些大头娃娃的感觉。
而王夫人也得知了王建被判了斩刑的事情,当即就晕了过去。
此事之后传遍朝野,刘瑶听到也吃了一惊,没想到阿父这次居然如此狠下心。
至于人会不会真的斩了
刘瑶也不肯定,就看王夫人如何求情,看看能不能将人赎回去。
王夫人那边醒来以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当即就去找刘彻求情。
不过王夫人到了未央宫,刘彻并没有见她,由着她在外面跪着。
弱质芊芊的美妇人跪在宫门口泫然欲泣,为她唯一的兄长求情,语气不癫狂、声音凄婉,字字都是情谊,这也是刘彻让她能跪在外面的原因。
当然前提是,王夫人没有用刘闳做挡箭牌,这才让刘彻有了耐心。
等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示意莫雨出去劝人。
莫雨苦着脸。
与王夫人这样的聪明女人打交道一点也不轻松,而且若是陛下不管的话,王夫人就要去椒房殿了,到时候又要麻烦皇后。
主要是皇后身边的公主、皇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陛下只需要对付王夫人,真推给皇后,他至少要对付长公主和诸邑公主,事情闹大了,那就是四人一起上了。
“陛下,王夫人既然知错了,不如就请她进来,听她如何说”莫雨干笑两声。
心说,他义父给自己取名“莫雨”,就为了让他谨言慎行,现在能做到这地步,也是为了陛下与皇后着想。
“王夫人什么时候攀上了你”刘彻眉梢一冷。
“陛下这话可吓坏奴婢了,奴婢不敢!”莫雨身子躬的更加谦卑了,他早知道就不说话了。
刘彻眼神扫了门口方向,“知错还不去做。”
莫雨:……
……
到了内殿门口,王夫人见莫雨出来,面色一喜,眼含期待,“中常侍,陛下……是不是应下了”
莫雨面露尴尬,声音温柔的能化成水,“王夫人,陛下体恤你身子弱,宫中还有小殿下要照顾,所以,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王夫人呆住,“陛下,陛下不愿意见我!”
莫雨又柔声解释,“王夫人,你也要为陛下想想,闳皇子也是他心肝,现今……唉,咱们也要给陛下时间。”
王夫人两行清泪划过,“中常侍,兄长虽愚钝,可对我疼爱有加,若不是担心闳儿,他也不会费心请项阴入宫,谁知却是引狼入室,我的闳儿!呜呜……求陛下宽宥他一二吧。”
莫雨摇头,陛下平生最恨蠢人办蠢事了,而且他也听了审讯经过,这个王国舅拿不上排面,闳殿下出生还没几年,他就靠着闳殿下与王夫人敛了不少财。
王夫人见他这样子,偏头用袖子掩着唇,无声的泪又落了下来。
话已经带到,莫雨该劝的已经劝了,若是王夫人不那么聪明,认死理些,事情还好处理些。
莫雨心中这样想着,到了内殿,恭敬道:“陛下,”
“人走了吗”刚刚莫雨的话他也听到了,刘彻见外面不再说话,有些担心。
莫雨:“王夫人还在外面呢。”
刘彻轻哼一声,拿起奏疏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外殿又传来王夫人的声音,“妾身让陛下为难了,这就告退!”
刘彻闻言,吩咐道:“莫雨,王夫人体弱,又中了朱砂毒,你选些补身的东西送到建阳殿,再送二十匹锦缎。”
莫雨;“诺!”
……
王夫人前脚才回到建阳殿,后脚莫雨就过来了,看着他送来的东西,泪盈双目,强压着酸涩,“多谢陛下赐恩!”
陛下为何不能将这份仁慈分给她的兄长一丝呢。
莫雨见状,只得宽慰道:“王夫人,陛下对你和闳皇子的关切,咱们都清楚,此次项阴之事,着实气到陛下了,你救别难为陛下了!”
王夫人:“可若是无了阿兄,妾身的父母何人能尽孝,闳儿也没了舅舅。”
莫雨叹了口气,“奴婢也没办法啊!”
王夫人:……
这就是陛下想对她说的吗
等莫雨走后,她在正殿坐了良久,直到刘闳的呼叫才将她惊醒。
最终,她望了望椒房殿方向,默默咬了咬唇。
次日,莫雨派人一直看着建阳殿的内侍就来给他回话,说王夫人带着闳皇子去了椒房殿,心中叹了一口气。
当天下午,卫子夫就来到未央宫给王建求情了。
竖日,刘瑶先收到王夫人带着二皇子想要卫子夫为王建求情的事情,才进宫,又收到消息,说陛下允许王家人赎罪。
刘瑶:……
未央宫中,卫子夫见她噘着小嘴,打趣逗弄道:“谁惹了咱们长公主了”
刘瑶瞅着她,“阿母,阿父不想杀人,一开始就罚一下不就行了,折腾一圈,不觉得麻烦吗”
“你啊,还是太小。”卫子夫拉过她的手,“陛下这是为我好!给我送人情呢!一些事情,主动做和旁人求你做,得到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刘瑶瘪嘴,“可你也欠了阿父的人情!”
本来就是王夫人与刘彻的事情,何必让阿母卷进来。
这么一算,还是阿母亏了。
卫子夫闻言,面上疑惑地眨了眨眼,“可以这么算吗”
“当然!人情债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刘瑶说到这里,生气地握紧拳头,仰天怒喊,“阿父这个奸商!”
“噗呲——”卫子夫忍俊不禁,抬手扯住自己女儿愤怒的小拳头,“好了,好了,有阿瑶心疼我足以,再说,此事影响没那么大,也没那么重要,陛下不过是不想主动赦免王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