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楼下的骚乱，王长宽当场眼前一黑。身为《电影文学》编辑部的负责人，举报抄袭这种事他没少见，但像今天这种直接杀到办公楼前实名的情况还是第一回。
他一把抓住苟绪文的胳膊：“到底怎么回事？”
苟绪文已经冷静下来，装出很无辜的老实人样子：“主编，我不知道啊，我都不认识这个人。”
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王长宽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原地打转转。
阎敏军一脸冷峻：“厂长，先处理这件事吧，不然等会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影响太恶劣了。”
苏云淡定开口：“好，先让保卫科把人送到我办公室去。”
高穆文主动请缨：“我去处理。”
看见高穆文走出会议室，苟绪文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然是无辜的表情。自从那晚下定决心当个抄袭者，他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苏云转回身笑着说道：“看来今天是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了，各位都请回吧，阎副厂长和绪文同志留一下。”
其他人深知苏云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既然有人实名举报，那就肯定得先把事情调查清楚，就是不知道陈星和苟绪文谁在说谎了。
“绪文同志，你坐。”苏云的态度依旧温和。
苟绪文老老实实坐回去：“谢谢厂长。”
苏云拉着还在窗前看戏的阎敏军坐到苟绪文对面：“绪文同志，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会让你难堪，但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你到底有没有抄袭别人的剧本？”
苟绪文瞬间涨红了脸，像蒙受了多大的冤屈一样：“两位厂长，我真没抄袭啊。我干了七八年的编辑，虽说能力一般，但职业操守绝对没问题啊，我怎么可能干那种事呢，你们不能因为有人举报就怀疑我啊。”
苏云压压手：“绪文同志，别激动，我们只是在了解情况。”
“厂长，你们可以去编辑部打听打听，我这个人一向不争名不争利。《山楂树之恋》的剧本其实我很多年前就写完了，要不是这次王主编点名说要爱情题材的电影剧本，我压根都没打算发表。楼下那个年轻人，一看就是个投机分子，看到《山楂树之恋》火了就来污人清白，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苟绪文异常激动。
苏云和阎敏军对视一眼，都没有从苟绪文的回答中听出什么破绽，主要他们也不认识楼下那个年轻人，所以没有办法得出任何结论。
苏云站起身：“好，绪文同志你先冷静冷静，我去见见那位年轻人。你放心，厂里绝不会错过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苟绪文笃定点头：“谢谢厂长！”
苏云推门踏入办公室，青年正大喇喇瘫在褪色布艺沙发上，十指紧攥着褶皱的纸壳板。
两名保卫科人员局促立在一旁：“厂长，我们正要回收这个......”
“你们先回岗吧。”苏云截断汇报，目光扫过青年英挺的眉骨。
保卫科人员带上门刹那，青年已弹起身：“苏厂长好。”
“陈星同志？“苏云绕过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你在什么单位工作？”
“上周还是厂里后勤科临时工呢。“陈星扯了扯洗得发白的工装领口，像在自嘲。
苏云的钢笔悬在记事本上方：“离职原因是什么？”
“不如先聊苟绪文剽窃《山楂树之恋》的事。”陈星眼瞳亮得灼人。
苏云暗暗吐槽，还真是年轻气盛啊：“好，那你说说什么情况吧。”
陈星如实说道：“上周三我揣着剧本去《电影文学》投稿，苟绪文还装模作样的鼓励了我好几句，没想到《电影文学》一发表，编剧那栏倒署上了他的名字，呵呵。“
苏云指节叩击檀木桌面：“编辑部里的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情况，反正办公室里就他一个人，不然他敢这么明目张胆？“陈星冷笑：“临时工和编辑部老人，您说组织信谁？“
苏云一脸严肃：“口说无凭。“
“高满堂老师能作证！”陈星从裤兜掏出镀金钢笔，笔帽磕在玻璃台板上的脆响惊飞了窗外麻雀：“其实我在创作《山楂树之恋》前，曾经跟来咱们厂改稿的高满堂高编剧有过深入交流，是他鼓励我尽早把《山楂树之恋》写出来，还送了我钢笔和三十块钱，他完全可以证明我和苟绪文究竟是谁在说谎。”
苏云眉心微动，似乎对高满堂这个名字有些印象：“高编剧还在招待所吗？”
“他上个星期就回滨海了。”陈星回答。
苏云有些失望：“那还真是不凑巧。”
陈星有办法：“苏厂长，您可以给滨海电视台打电话核实。《山楂树之恋》现在的热度这么大，尽早核实它是谁的作品对长影厂至关重要。”
说完，他竟主动抓起座机话筒递给苏云。
苏云深深看了他两眼，然后接过他手中的话筒。
一番漫长的转线后，苏云挂断了嗡嗡作响的电话：“陈星同志，非常遗憾，滨海电视台说高编辑去海岛采风了，最近几天都联系不上。”
陈星傻眼了，这还真是屋漏偏风连夜雨啊。
他腹诽着高满堂，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老哥你这个时候去海岛采什么风啊？
苏云没有和稀泥的意思，反而还帮他想办法：“你再想想还有其他证据么，比如手稿之类的。”
陈星一脸无奈，他一个重生来的文抄公已经很过分了，没想到还有人敢抄他的，那些废稿早就被刘文江烧炉子了......
刘文江自然也是知道《山楂树之恋》的，但他可不敢让老头掺和进来，万一一激动再犯了病，这罪过可就大了。
思来想去，陈星开了口：“苏厂长，让我跟苟绪文当面对质吧。”
“好。”
苏云站起身，意味深长：“年轻人，我愿意给你一个当面对质的机会，但如果最终证明了说谎的人是你，那后果一定是你承受不起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陈星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