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两个你魄散魂飞
问完了这句话，我才觉得自己好蠢。
除了他，谁会这样直接而亲昵地呼唤我的名字？他明明已经说了是他，我怎么还要确认式地问一遍呢？
可能我就是不敢相信吧，我总觉得我怎么可能今生还会有这样好的运气，能够再一次见到他？
我都不敢在死了之后有这样的指望，更别说是在我还活着的时候。
“你怎么还是那么傻？”他哑然失笑，随即又朝着我的方向多走了一步，离我更近了一点，喃喃地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你说这几年里，我不在，你还这么傻，那有谁来照顾你呢？”
我听见这句话，忽然发觉自己的心一下子柔软成了一团。
其实我是个很排斥别人对我说这些话的人，但唯独对他不一样，毕竟我曾经那么爱他，而且他也曾经对我那样好。
单相思是让我毫无勇气的事，可两情相悦真的让人很舒服。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环住他的腰，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顾忌。
即使我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毕竟已经离开了那么久，即使我伸出手去应当也是感觉不到他的。
可纵然如此，我还是想要去做拥抱他的动作，我生怕下一刻他就会消失在我的世界，永远也不回来。
至少这一次，应当让我与他好好道个别，让我放下心里面的遗憾，让我能够接受他已经离开了的事实。
但是当我的手环住他腰的那一刻，我惊讶地发现，他竟然不是鬼魂。
我能够碰到他的身体，感知到他身上的温度，还有这种无比熟悉的感觉，都和他曾经在我身边时一模一样。
“小宪，你还活着？！”我又喜又惊，双臂紧紧地搂着他，笑得不行。
我不管当初是不是有人骗了我，也不管他当初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离开我，我统统都不在乎，只要他还活着就好了，只要他心里有我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下一秒，他的话却让我的心再一次跌入了深渊谷底。
“没有，我真的死了，是阎王准我回来见你一面，再过会儿，我就要离开了。”他说着这话，伸出双手捧住了我的脸，低头在我额头上蜻蜓点水一般地吻了一下，随即便放开了我。
“能不走吗？我有那么多话还没来得及对你说，你就不想知道我这些年没有你都是怎么过来的吗？既然阎王能够开恩让你回来见我一面，那就不能求求阎王让你回到我身边？”
我的语气近乎哀求，但我的心底里却那么清晰无比地响起一种声音，告诉我他根本没办法留下来。
人似乎是不该太贪心的，他走了就是走了，能够见一面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事情，我不该指望太多。
果不其然，他的答案跟我的预感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对不起，小楠，人鬼殊途，我做不到。”
他的话音刚落，我的眼泪就又一次流了下来。
我总觉得他这话说的其实挺可笑的。
他活着的时候明明是一个那么坚定的无神论者，现在他走了，竟然站在我面前一副凌然的模样对着我说“人鬼殊途”。
“你别哭啊，我最怕你哭了，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知道你是心里舍不得我走，可是到了今天，这早已是没办法挽回的事情不是吗？相爱的人都有心灵感应，我即使不在你身边，也照样能够感觉得到你的心情。”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哽咽。
“小楠，除了我之外，你身边还会出现更好的人。你命中注定的缘分原本就不是我，他来之前，我是一定要走的。这辈子能够遇见你，我已经觉得很开心很幸福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做鬼了也一样。你好好的，他会护着你的，拼了命也会护着你的，有他在，我就放心多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淡了下来，人影也渐渐不再清晰，他伸手想要穿过我的头发，可是这样的举动于他而言似乎也是徒劳。
“小宪，来生再见。”
我喃喃说着这样的话，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强迫自己接受着他不可能留下来的事实。
“楠楠，你怎么还站在这儿？”
当小宪的身影彻底在我视线中消失的那一刻，我身后突然响起了姜任羽的声音。
我慌忙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深呼吸了片刻回过头去，尽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冲着他干笑了一声道：“没什么，迟到了，我再过去也没有意义了，他们是不会给我第二次机会的。”
我说着这话，人就开始往电梯的方向走，一秒钟也不想继续在这地方多做停留。
留在这儿，我满脑子都会出现小宪的影子，心简直乱得像是要炸掉，我还哪儿有心情再听姜任羽说什么？可我也不敢把小宪刚才出现的事情告诉姜任羽。在他眼中，似乎所有出现在这个世上的鬼魂都是应该被驱逐回冥界，被审判，被引渡，去轮回。
我想我对小宪的爱也真的没有无私到什么地步，因为直至这一刻，我都不希望他有轮回，我只想让他能够继续陪在我身边，不管是以人的形式或是鬼的形式都好，能够看到他我就知足了。
姜任羽快走了几步跟上了我的步伐，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在我是否继续留下面试的问题上多费口舌，而是跟着我小声道：“刚才那只鬼，被我送走了。”
“嗯。”
我的心情很差，除了这个字儿也懒得再多说些别的什么。
下电梯的时候，他的嘴巴倒是难得这么一刻也不安静，始终在我耳边嘟囔着，“他就是曹石，后来去自首了，在监狱里得了一场大病，走了。听说这次回来是有人让他来给你捎个信儿的，具体是个什么内容他自己也不清楚，我看他碍眼，就用符纸把他引到太阳下面，让他魂飞魄散了。不过，你相不相信那家‘不再来’的饭店真实存在着？”
他说完这话，还轻笑了一声，那脸上的表情仿佛他刚才讲了一个多么生动有趣的笑话。
可是我听了这番话，心里却像是压了一团火，就闷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难受的要命。
我强忍着情绪，跟着他一块走出了博物馆的大门，这才看着他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那个鬼被你引到阳光下魂飞魄散了？”
“对啊，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他脸上的神情极为无辜，好像根本不懂我此刻在埋怨什么。
“怎么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明明可以让他去冥界接受转世轮回，可你却偏偏要让他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这叫解决？你就是这样送它走的？你每次渡鬼魂离开的方式，就是让他们永永远远消失在这个世上？”我承认我的心态崩了，我一想到曹石跟小宪长得那么像，一想到就是因为姜任羽，他才会彻底消失于这个世界，我就没办法接受了。
毕竟是那么像的一张脸啊，即使小宪不能留在我身边，我能时不时地看见一个长得跟他很像的人也好啊。
我不知道别人眼中的感情都是怎样的定义，反正在我眼里，只要我能时不时地看到我在意的人的样子，我就很知足了，我才顾不上那副熟悉的皮囊下面到底是不是藏着我熟悉的灵魂，只要能够看见那副模样，我就已经特别开心了。
无论是小宪，或者我爸妈，都是这样的。
我真的没有过多奢求，只要能够日日看见他们的那张脸，就够了。
这本来于我而言更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可当我刚刚心中萌生了一点点希望的时候，姜任羽又亲手把它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