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你还我的眼睛
“小弟弟，你老盯着我看做什么？”老板娘轻笑着看向曹石。
曹石脸一红，头低了下来。
“你也应该知道我这儿的规矩哦。”老板娘从身上抽出一条身上系的彩色帕子，走到曹石身后，取下曹石的墨镜，将其蒙在曹石的眼上，她的手指有意无意擦过曹石的嘴唇，那冰凉的指尖触碰在火热的唇上，轻轻撩拨着曹石的心。让本欲询问这饭馆为何如此奇怪的他，瞬间将疑问抛在脑后。
没多久，一阵香味钻进曹石的鼻孔，老板娘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这样吃东西也不方便，我喂你。”
曹石有些尴尬，却还是张开了嘴巴，一枚圆滚滚的珠子进入了他的口中，细腻柔滑，如同龙眼，却带着一股清香。
“方才那道是鱼目混珠，这一道叫食不知味。”老板娘又夹起一筷子菜，放入了曹石口中，他嚼着细品了品，是肉丝，细腻带一丝微辣，再想品味道，却发觉已是咽了下去。
这顿饭，曹石到底吃到了肚子里些什么，自己都不记得，只觉得这菜极香，老板娘极美。
遮住眼睛的帕子解下来的时候，老板娘已经将菜盘子都收拾走了，若是没有肚子的饱胀感，只怕他会以为刚才发生是一场梦。
“老板娘，刚才随我一起来的朋友你看见了吗？”曹石起身，发觉胖子已经不在饭馆内了。
“没瞧见，许是先走了吧。”老板娘回答的漫不经心。
“那饭钱多少，我买单。”
“不用了，下次记得带个朋友来就好，这顿算我请你的。”
出了饭馆的门，曹石又望了一眼那匾额，他无意识地揉搓着手掌，骨节交错发出清脆的声音。
曹石忽然想到，那长短不一，有些泛黑拼凑成字体的棍子，不是很像骨头吗？
他显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回去的一路上都有些魂不守舍。
快到公寓的时候，他听到了警车响，他的心脏简直要跳到了喉咙眼。
是来抓他的吗？
他蹲在角落一动不动，没多久，警车离开，他又缓了好一阵子才走出来，回到了出租屋。
曹石回去的时候，并没看见胖子的身影，他惊魂未定的躲在屋子里，头埋在膝盖里，他觉得下一刻手铐就会戴在他的手腕上。
是的，相比于鬼怪，他更怕警察。
前两周有一天，他喝多了，开了一辆没牌子的车在路上晃荡，到了一条小路上，前面突然闪出来一个人影，他都没看清楚那人是从哪儿跑出来的，就撞上了，不用瞧，曹石也能想象到血肉模糊的程度，酒顿时醒了一半。
他把车上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都收拾走了，然后把车留下，偷偷跑了，他不想坐牢，更不想死。
然后他辗转几番，找到了这个阳光公寓，老而破旧，偏僻，人杂，这是最好的地方。
他不能离开这个城市，买票的时候，身份证会出卖他的。
大隐隐于市，躲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人发觉。所以就算这里有些怪事连连，曹石还是没打算换地方，可刚才怎么会有警车声？难道有人出卖了他？是胖子还是刘海？他们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又是怎么知晓他开车撞了人的？
他越想越不安，他是不是应该赶紧收拾行李，躲到另一个地方。
有人敲门，他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谁？”
“石头，你看见胖子了吗？”是刘海的声音。
曹石微微放下了心，“没有，谁知道他去哪儿了。”
“你把眼睛还给我行吗？”门外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这话让曹石有些薄怒，有完没完了，他正烦着呢，闲着没事儿来开什么玩笑。
打开房门的一刹那，曹石不再愤怒了，他的愤怒在这一瞬全部转换为惊恐。
门口飘荡着一个人，不能说他在站着，因为他没有脚，脸上的眼珠缺了一颗，只剩下一个空洞洞的眼眶，身上的皮肉似乎被梳子梳理过一般，向下垂着，似乎随时要脱离主体而掉落。
就是因为太过恐惧，所以曹石一时竟然想不起来叫喊，只是站在原地发愣。
“你今天吃了我的眼睛，还给我行吗？那些肉我就不要了。”那个“人”很有耐心地重复，伸出长满腐烂之肉的手，似乎让曹石将他的眼睛放在他手心。
曹石大喘着粗气，瞪着他的眼睛，强压着跳动剧烈的心脏询问，“你是谁啊？”
“你的室友啊，我还有个身份，是‘不再来’的老板。”
曹石见他摘去了头上的草帽，一头秀发披散下来，他将身子扭转，后背面向他，然后伸手将头发披散过去，一张秀美的女人脸露了出来，正是饭馆老板娘。
“你就是这屋子里住的第四个人？你就是？你别过来，我没吃你的眼珠，没有。”说到这儿，曹石忍不住干呕出来，他用手去抠喉咙眼，想把今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啪”又有什么打碎了，曹石睁开眼睛看见刘海面色刷白的盯着他，不禁往床里躲，原来刚才的是做梦。
“你碰坏了我的第二个人头，你要付出代价的。”刘海阴冷地说，然后将碎片收拾好，走了出去。
他是走的，不是飘的，刘海穿着的拖鞋蹭在地上发出了响动，曹石才放心使劲儿顺着嗓子往下揉了揉，他忽然觉得一阵恶心，跑到卫生间，对着马桶猛一阵呕，竟然吐出一摊乌黑的血，还有个珠子，也不知道是什么。难道真是梦里那鬼说的眼球？他赶紧去拉冲水的绳子，见那些污浊被水冲了下去，才觉得好受了许多。
胖子一晚上没回来，也没打电话来个信儿，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第二日，曹石翻钱包的时候发觉少了五百块钱，这就是刘海说的代价吧，曹石无奈的叹气，也怪自己，怎么总把人家的作品打碎。
他忽然想起“不再来”，觉得这名字里一定藏着什么意思，不再去了，是因为菜不好吃而不想去了，还是因为没命再去了？
好奇心驱使，他大着胆子再一次去了“不再来”，他不知道具体位置，打了辆出租车，竟然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比比划划的也找到了。
他先从门外往里望了望，什么也看不清，只好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饭馆里还是一个人没有，老板娘不在，却是一个穿长袍大褂梳着长辫的男人，见到曹石，男人开口。“还东西来了？”
“还什么东西？”曹石话问出口，才觉得后悔。
“欠债还钱，欠肉还肉。你若是带了个朋友来，我便让你少遭些罪，可你偏偏又是一个人来的。”
男人一甩头，辫子缠在了曹石脖子上，曹石挣扎的同时，竟然在那辫子中看见了一双眼睛，他没有后脑勺，他只有两张脸？
“快跟我走。”刘海突然出现，用剪子剪断了那男人的头发，拉住曹石跑出了这饭馆。
“你怎么来了？”曹石跟着刘海上了一辆事先准备好的面包车上，车门关好，那男人没追上来，曹石才问道。
“我要是不来，你还哪有命在？”刘海没好气道。
“你不是怕光吗？”曹石碰了碰刘海的手，发觉有温度。
“别碰，开车呢，今儿个是阴天，没事。”
回到公寓后，刘海耐着性子给曹石解释了真相，尽管这些内容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刘海不是什么鬼，而是白化病患者，所以怕见光。
他之前说这屋子里住了四个人，不过是想让曹石与胖子两个人忌惮一点，别胡乱带人回来。
“不再来”那家饭馆不是人开的，而是一位雌雄鬼开的，所谓雌雄鬼，便是雌雄同体，共生两貌，生前因爱而不得，择同日而亡后，结为一体，再不分开。
他们开的那饭馆，在这一带也小有名气，去了的人基本上都没命回来，肉被他们做成了吃食，等待着吸引其他的客人。
“那他们怎么会盯上我的？”曹石不解，也怀疑刘海说的话是真是假，这世上竟然真有鬼？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若是没做什么亏心事，又怎么会见到他们？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鬼，但也有良心，真是好人，肉阳气极盛，他们是不碰的。”
曹石听见这话一愣，看来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因为他自己。
“我从小跟老家的伯伯学了一些周易、阴阳什么的，感知到入住到这儿的人会遇到麻烦，便想做个人头替代了你们，哪知道每次快要做好，都被你打碎了。”刘海笑着道。
曹石一阵无语。“那胖子呢？那日其实是他带我去的‘不再来’。”
刘海从胖子的卧室内拿出他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文件夹，发现里面竟然有他的日记。
曹石浏览了两篇，终于明白了缘由。
胖子其实是那晚上他所撞之人的弟弟，那晚胖子其实就在现场，发觉自己的哥哥已经没有呼吸时，便一直暗中调查跟着曹石。
直到也租了这间屋子。
胖子许是因为想要杀掉曹石为哥哥报仇，所以也见到了“不再来”。
“看来，他已经死了。”刘海叹了口气，很无奈。
曹石揉着鼻子，忽然觉得发酸，刘海刚才怎么说的，鬼都有良心，知道好人不能碰。他这个做人的，怎么还比不上一个鬼呢？
“刘海，这段日子谢谢你。”曹石站起身道。
刘海似乎知道他要去做什么，苍白的脸上带了一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