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龟Revo 作品

第144章 激变

第144章 激变

在司礼监本部衙门得了曹化淳的暗示之后,陆文昭先去了一趟了刑家。

“刑老头呢?”陆文昭敲开刑家的大门,也不寒暄,直问门僮道。

“大人哪个衙门的?”门僮见来人穿着官服,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锦衣卫,陆文昭。”陆文昭一点儿废话都不想说:“快去叫刑老头儿。”

“原来是老爷的上官。”听见是锦衣卫,门僮赶忙掉头,连门都没关。“大人稍等。”

不一会儿,刑宽拿着吃饭的家伙事儿走了过来。“陆百户,别来无恙啊。”

“你好久没开过张了吧?”陆文昭笑道。

“您说呢。”刑宽扶着门框门左顾右盼,见周遭没有别人,才叹气道:“虽然有王太监的金口玉言,没人敢找小人的麻烦,但东厂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去找老东家,老东家却不愿意得罪人,只给俸不给活儿。您是百户,但我就是个小旗。没有油水吃干俸,怎么养得起这一大家子人啊.”刑宽开始抱怨,似有滔滔不绝之势。

“停!我来这儿就是拿活儿给你干的。”陆文昭抬手止住了刑宽的口水。

“嘿嘿。小人知道。”刑宽扬了扬手里鞭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来这儿总不至于是蹭小人家里的午饭吧。”

“屁话多。”陆文昭笑骂一声。“跟我走吧。”

“陆百户进来喝两盅呗。大中午的。”刑宽疑惑道:“急活儿啊?”

“急活儿,现活儿。”陆文昭确实没吃午饭,但他现在根本没这心思。

“那小人得多嘴问一句,您这是私活儿还是公差啊?”刑宽缩了缩脖子。

“东狱的官差。”

“官差?不交给诏狱啊。”东司房可以在向西司房移交“罪民”之前榨点儿油水,但一般不会截留北镇抚司的“罪官”。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屁话,到底去不去?”

“有钱拿小人当然是愿意去的。”刑宽扶着门,大有“你不说,我不走”架势。“但您总得给小人交点儿底吧。”

陆文昭不比王安,没有滔天的权势。要是刑宽真不愿意去,陆文昭也没什么办法,所以陆文昭只能半真半假地说道:“我大价钱在东林党的差事里捞了一条大鱼。但东司房没人会料理,所以才来找你这个厨子。”

“大鱼,谁啊?”

“你他妈不懂规矩?”陆文昭皱眉,加重语气骂道:“你到底做不做,不做我找别人了。”

“我这不是.哎呀,算了。那咱到地方儿再谈价钱?”刑宽赔笑说。

陆文昭点点头。“也不怕掉钱眼子里摔死了。”

——————

两人来到东司房狱,径直走进最深处的囚牢。

“开门。”陆文昭进入囚牢,发现卢剑星也在里面。“正好。老卢,把人带到刑房来。准备干活儿。”

“这岁数,可不好料理。”刑宽上下打量面前这个比他岁数还大的老罪官,摇头道。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要求就两个,深挖、不死。”陆文昭冷冷地说道:“开价。”

听见这个对话,孙如游心下一惊:还真是去请刑名了。

“二十.”就在刑宽准备先起个高价的时候,卢剑星站起身,得意洋洋地向陆文昭展示手里的酒壶。“大人,不需要了,续两盅了都。”

“续什么.”陆文昭这才注意到弥散在囚牢里的酒气。“怎么回事儿!怎么还喝上了。”

“得,白跑一趟。”陆文昭还在疑惑的时候,刑宽先明白了。

“我和孙大人一见如故,我请他老人家喝酒,他给我讲故事。”卢剑星也认识刑宽。“刑老,您可以收拾东西回去了。”

“我的东西还没摊出来呢。收什么收。”刑宽满脸幽怨地看着已经完成了自我料理的“老鱼”,遗憾地说道:“回去了。”

“刑老头,二十两没有,二两银子拿去。”刑宽没找陆文昭要跑腿费,但陆文昭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

“小人就跑了一趟,怎么敢.”

“你还要我送你回去啊。”陆文昭把银子抛给刑宽,然后不耐烦地摆手。

刑宽离开大牢后,陆文昭才开口问道:“咱们的孙大人都交代了些什么呀?”

“哼。”孙如游轻哼一声。他已经交代过了一次了,不想再说第二次。

“这儿呢。”卢剑星从炕上拿起几张写的密密麻麻的厚纸。“大人,这是供状。很有料。”

陆文昭接过供状,发现每一张的留白处都有孙如游的签名和手印。“孙大人还真实诚。我都想请您喝酒了。不过,唉!”陆文昭越看往下看,嘴角就扬得越高。但与此同时,他眉头上的皱纹也越来越密了。

“大人。咱们赶紧报上去吧。凭着这个,您一定能更上一层楼!”卢剑星绝口不提自己。

信任自己的上官升了,自己的升迁还会远吗。

“这事儿咱还得合计合计。”陆文昭收起

供状,拉着卢剑星来到远处一间没人的囚室。

“大人。这案子很简单,就是东林党串谋逼宫,主谋有两个,但现在只有一个在北镇抚司那里。”卢剑星建议道:“咱东司房有缉事权,凭着供状,是可以抓人的。”

“你是说把供状报给佥事大人?”除非海镇涛本人在场,否则陆文昭是不会称其为泰山的。

“对呀。池子里还有很多鱼可以抓。让佥事大人分,总比让同知大人分好。”他们这个级别有资格吃鱼,但没资格分鱼。就算鱼是他们找到的也不行。

“没这么容易。”陆文昭坐到空着的炕上,然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您不是把刑老都带来了吗?”卢剑星不解。

“可以审,但审完之后该怎么做还得我们自己动脑筋。”陆文昭说道。“交给上面总不会出错。”

“就是交给上面才会出错。”陆文昭摇头说:“我又没有直接交到那上面去的权利。”

“大人您还真是神通广大啊。”卢剑星一愣,旋即恍然大悟:陆百户的关系走到宫里去了。

“侥幸罢了。”陆文昭很信任卢剑星,但他不打算说曹化淳的事情。

卢剑星也不追问。而是就事论事道:“那要咱们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陆文昭突然觉得很疲惫。“在东林党的事情上,光锦衣卫内部就牵扯了本部、北镇抚司、东司房、经历司等四个衙门.”陆文昭一边思考,一边喃喃自语:

“这个锅盖到底该交到谁的手里呢。掌卫大人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同知大人倒是想要更进一步,但我们又不是北镇抚司的人。佥事大人把案子交到我这里而不是海总旗那里,说明他老人家也不想深入参与这件事。”陆文昭伸出手,抹掉额头上细密的汗水。

“掌卫大人可能是不知道‘那上面’的意思。”卢剑星用重音委婉地提醒道。

“我去跟掌卫大人说那上面的意思,掌卫大人会怎么想我?那上面会怎么想我!”陆文昭狠狠地盯了卢剑星一眼。“妈的!别太聪明了,这事情烂在你的肚子里。我没有得到任何暗示,这东西就是我们自己想审出来的,听见了吗?”陆文昭指了指供词。

“听见了。”卢剑星也没主意。“那这事儿到底怎么办啊”

陆文昭灵光一闪:“对了!田同知那边儿不是还在审吗,等田同知把审出来的结果送到宫里去,掌卫大人自然就知道那上面是什么意思了。到时候,咱再把这份儿东西拿给掌卫大人或是佥事大人,咱不就摘出去了么!”

“签字画押的供词都拿到了,这可是‘先登’的头功啊,大人!”卢剑星言辞恳切:“等北镇抚司有了结果,您的功劳可就大打折扣了!”

“头功头功,得他妈先有头才有功啊。上面那么多大人,哪个是我得罪得起的!”陆文昭长叹一声:“我能不知道上面好?但往上的梯子得一步一个脚印地踩。要是踮着脚跨大步,一个不稳人就掉下来摔死了。这事儿能平安过去就算是咱们的福气了。”

“好吧,大人,您是对的。”卢剑星刚低下头,又猛地看向陆文昭:“刑老头!他知道咱这边儿已经审完了!”

“去把他追回来!在北镇抚司结案之前,不许他离开东司房!”

——————

午休刚刚结束,应召入宫的三位的耶稣会士,便迫不及待地顶着越下越大的鹅毛雪来到了礼部衙门。

三人刚进入正堂,礼部尚书徐光启就亲切地站起身迎了上去。“有一阵没见了,诸位别来无恙啊。”

徐光启本想亲自去耶稣会的驻地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但就在他四处寻找已经拟好的文书时,锦衣卫闯进礼部,逮捕了正在办公的侍郎孙如游。

紧接着,徐光启便左跑内阁,右去户部。要不是中途回了一趟礼部,得到属下的提醒,他甚至都要将耶稣会的事情给忘了。

“保禄!”龙华民和郭居静走上前去,试图同徐光启寒暄几句,而小一辈的汤若望则保持着不亲不疏的距离行礼。“见过部堂大人。”

“哈哈!”徐光启从汤若望那里接过话头。“还是汤小友懂规矩啊。待会儿进到宫里,可不能当着皇上的面喊我的教名。”

“见过部堂大人。”郭居静先龙华民一步改口道。

“走吧。”徐光启越过三人走在前头。他一边走,一边叮嘱道:“紫禁城不比其他的地方,里边儿的规矩极其森严。你们得一直跟我,不要乱看,更不要乱跑。”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郭居静表示理解。

“很好。”徐光启点点头。“五拜三叩首的大礼你们学会了没?”

“学会了。”在得知自己也有幸进宫面见皇帝之后,汤若望就一直照着图册练习相关的礼拜。

“很好。”徐光启深深地看了汤若望一眼。然后,转头对龙华民和郭居静说道:“不会就照着我的样子学,笨点儿也无妨。总之,大礼是必须行的,否则便有不臣之心,就算皇上不说什么,司礼监也会叫人把你们给赶出来

。”

“懂的,行礼如仪嘛。”郭居静答话,龙华民点头。

“最后一件事。皇上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天子面前没有秘密,不要沉默。当然了,说谎更是不被容许的。欺君之罪,轻则驱逐,重则杀头,你们要切记。皇上的态度就是朝廷的风向标,一旦触怒了皇上,圣教在大明的传教事业就算是完了。”徐光启强调道。

“好。”说话间,一行四人已经走到了皇城根下。

外国使臣入朝面圣,一般是走大明门、过承天门、入午门,最后再在皇极殿拜见皇帝。中途还有各种繁琐的礼节。不过,这次下到礼部的文书上清楚地写着一切从简,在乾清宫南书房觐见。

因此,被东林党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的徐光启干脆一简到底,带着三人走东安门、过东华门、入紫禁城。

这其实有点儿轻视“大西洋国”的意思,如果朝鲜的使臣受到如此对待是一定会抗议的,但这几位使节明显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还小声儿地议论着紫禁城的宏伟。

“噤声,快到了。”穿越乾清门,南书房便不远了。

“礼部尚书徐光启,携大西洋国使节龙华民、郭居静、汤若望等三人求见!”唱名太监的声音更加洪亮了。

“呼!”徐光启每次面圣都会紧张,但这次的紧张远超以往。因为他不仅要斡旋耶稣会在华传教之事,更决定借着这次面圣,向皇上奏明他即将领袖东林党的事情。

“宣。”皇帝的声音刚传来,便有一个穿着大红色蟒袍的太监,高呼着越过跪在台阶下待宣的四人。

大太监一个大跨步跃上台阶,火急火燎地来到殿门口。

徐光启错愕地看着这名太监,三位耶稣会士也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这人是谁啊?”龙华民小声地问道。

“这是西厂的魏太监。”徐光启回答说。

“我们还进去吗?”郭居静追问道。

“还是等等吧。”徐光启的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西厂是机要的衙门,魏太监这么急,一定是出什么事儿了。”

魏忠贤见殿门微掩,便直接推门而入,滑跪着来到御案前。“主子!出大事儿了!”

“你冒冒失失的在干什么!”王安眉头紧皱,呵斥道:“没见外边儿还跪着人吗?”

朱常洛摆手止住王安,沉声道:“说事。”

魏忠贤重重地磕头,极力压制住兴奋的情绪,用颤抖着的声音说道:

“邹元标,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