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感觉伤好的差不多了,就来像秦兆告辞回魔教,秦兆思索了一下,决定跟他一起回去,看看大师兄如何了,谢愠自然而然的跟了过去。
谢怀玉见他们回来之后,立马撂担子跑路了,只剩下无奈的谢愠。
秦兆上到冰崖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没想到的人。
一身草绿的衣服,远远看去,就像大雪里栽了颗杨柳那般扎眼。
扶柳正老神在在的坐在冰湖边,拿了根枯树枝钓鱼,秦兆不是很明白他这一做法,对此扶柳的解释是。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万一哪儿天万亿就被我钓上来了呢?”
秦兆对他的投机取巧很是不屑,大师兄必然是要上来的,他每日拿根树枝在这里吊着,等大师兄上来,他自然可以说是他钓上来的。
“扶柳,你不去行侠仗义,这么闲在这里?”
扶柳叹了口悠长的气,随后瞪了他一眼:“万亿比行侠仗义更重要!”
“万亿?大师兄本名叫清之”
扶柳又瞪了他一眼:“你不知他为何叫万亿?”
秦兆握拳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推测:“是因为,亿万斯年?”
扶柳美目里充满了哀怨:“就知道你是个不心疼人的。”
秦兆顿时后退了两步,感觉牙齿发酸,心想这扶柳跟虞美说不定会很聊的来,只不过虞美撒娇的时候让人感觉自然怜惜,这扶柳撒娇...只让人害怕,没想到一贯清清冷冷的大师兄,竟会结交如此类型的朋友!
扶柳打了个喷嚏,伸手把袄子里的手绢拿出来,揩了下鼻涕,又塞了回去。
秦兆没忍住又后退了两步。
扶柳幽幽的看着他,语气有些空灵阴森:“万亿为兆,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秦兆尴尬的站回了之前站的位置,认怂道:“是我想错了”
“哼~~”扶柳扭过脸去不看他,秦兆却感觉有些异样,试探的问他。
“扶柳,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师兄啊....”
谁料到扶柳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跳了起来:“我喜欢他?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秦兆干笑一声:“我就说说,急什么?”
扶柳大声嚷嚷:“谁急了谁急了!我告诉你别乱说,我们的关系很纯洁!”
秦兆点点头:“哦”
扶柳见他不相信自己,急急的想要拉着他解释,秦兆看着他揩鼻子的那只手即将抓到自己身上,脸色变了变。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你且在此好好地守着大师兄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
说完一溜烟跑掉了,留扶柳尴尬的僵在原地,手擡也不是,放也不是。
恰好一个人影出现在此处,扶柳心血来潮想要拽着他把刚刚没说完的继续说,那人却轻飘飘的避开了他的手,嫌弃的看着他。
扶柳呆了一下:“师父....”
谢怀玉摸了摸胡子:“以后每日需净手十次,不然逐出师门”
扶柳无辜的看着自己的手,纳闷的问道:“什么时候有这条规定了。”
谢怀玉脸不红心不慌的说:“本门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规定还不是我说了算。”
“哦...”
扶柳只能忍着冰凉的湖水,胡乱的摸了几下手。
“师父,你要走了吗”
“嗯,你跟我走还是留下?”
扶柳想了想:“我留下...”。
谢怀玉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师父!”
“何事?”
扶柳沉吟片刻:“师父您明明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出手阻止?”
谢怀玉没有回头,声音却苍老了几分,让扶柳感觉自己这个神通广大的师父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也会老,也有无法改变的事情。
苍老的声音像刮着冰湖的水面一般,起了波澜。
“世间没有绝对公平,但有的事情是公平的,也是残忍的,因为有他,所以才有贤成,棋竞,为的就是两者抵消”
扶柳欲再问,谢怀玉却已经一脚踏入冰林。
“还记得当日你入我门中我所说为何吗?”
扶柳一瞬间慌神,回忆到了多年以前,他家境富裕,又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吃穿用度一概不缺,却在看到一个老乞丐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想拜他为师。
那个老乞丐便是谢怀玉,他想拜他为师,他还不想收他,令扶柳家里人一度以为他脑子出了问题,求变良方无解,只能求到了老乞丐头上。
谁料老乞丐却惋惜的摸着扶柳的头跟他们说。
“入我门中,淡血脉传承,一生孤寡”
扶柳家人都不同意,偏扶柳犟的要死,只好含泪答应,扶柳高兴的想要喊师父,一双大掌却虚捂住他的嘴。
“未行拜师之礼,慎言 ”
扶柳想到此处黯然伤神,再擡头已不见谢怀玉的踪影。
秦兆想去看看谢愠怎么样了,路上却是遇到了一个少年,感觉有些眼熟,迟疑的看着他。
少年躬身给他鞠了一躬:“小王爷”
随身形消瘦,俯首弯腰,但仍见气度非凡。
“元月?”
少年冲他笑了下:“正是不才”
元月,也就是当初秦兆在集市上遇到那个碰瓷小胖子的哥哥,前尚书之子。
秦兆一下都想起来了,好奇问道:“你怎会在此”
元月:“当初您走后,我仍对官场不信任,便投身了魔教,拜教主为师,跟着教主学习武艺经商,待我有了立身之本,再做投名状”
秦兆:“谢愠?”
元月:“小王爷,你说过的事情,师父都放在心上,说起来,你还算我师娘...”
“别别别...”
秦兆连连摆手,尴尬的看着他:“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慢走,师娘”
慌张跑路的某人踉跄了一下,险些丢人的磕个跟头。
魔教
谢愠正清点着此次的损失,伤亡等等,忙的焦头烂额,秦兆便自发留了下来,一来为等大师兄出来,二来可以帮着处理些事情,谢愠看他留下来,也在心里窃喜,每日看着秦兆处理事务,动力十足。
这日,两人正在库房清点东西,门突然被一只脚踹开。
虞美急匆匆的拉着他的手往外跑。
谢愠:“喂!”
两人穿过回廊,秦兆被他拽的踉踉跄跄,跨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扶着柱子这才稳下身来。
“怎么了啊,这么急”
虞美扭过头来,表情有些恐慌。
“你...”
“到底怎么了?”
虞美低下头,声音压得极低:“之前棋竞的手下有的人被朝廷逮捕入狱了,但还有一批在暗处藏着的人,攻上了岱岳剑宗,现在只剩干天掌门跟艮地长老了,巽风长老跟坎水长老在路上遇到伏击,现已...毙命...”
“砰”
“秦兆,秦兆你冷静点!!”
谢愠刚赶到就听到虞美慌乱的声音,秦兆则煞白着一张脸,满是戾气,一只手血粼粼的,而他手下的墙面被打出了一个大洞。
旁边两人在交谈什么秦兆已经听不到了,只感觉他们的嘴在动。
岱岳剑宗啊,掌门,长老,每个都是他的师父,亦师亦友的存在,对他们呵护至极,心思坦荡的在这混沌的世间,监守着自己的道心。
棋竞为了一个愚蠢的想法布局多年,手下人手极多,且被他洗脑,敬仰于他,如今他一死,他手下的必定会疯一般的去报复,秦兆身为王爷,又有秦楚缨的威名在其上,他们不敢挑衅,便只能找身为江湖门派的岱岳剑宗报复。
剑宗上下弟子甚少,收人在精不在多,甚至比不上江湖里有的小门派弟子多,且内门弟子皆已下山,饶是剩下的人剑法高强,也难以,抵挡数千万疯狂报复杀人掏心人的报复。
秦兆稳了稳心神,强撑着自己问虞美:“朝堂可曾派兵?”
虞美:“已调精兵一万前去镇压,另外岱岳剑宗附近与其交好的门派也赶过去帮忙了,目前已经镇压了。”
“备马”
三人赶到岱岳剑宗的时候,一名穿着盔甲的人正在下命令。
“将这些人捆在一起,等小王爷来了再行处置。”
“是”
秦兆怔怔的看着他:“宋秋风?”
宋秋风单膝跪地抱拳:“末将宋秋风,见过小王爷”
“嗯”
“尸...我师父他们在何处...”秦兆噙着泪花闭了闭眼,那个令他无比痛心的字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宋秋风抱拳:“回王爷,在...大殿”
秦兆恍如做梦般跌跌撞撞的往大殿走,入目是血迹斑驳一片缟素。
大殿里已经跪了几个人,未曾换衣物,曾经被他们称作仙气飘飘的白衣,凄冷的挂在身上,与大殿的凄凉混作一起,出奇的一致。
秦兆朝着人群径直走过去,取了三炷香,跪在地下认真的磕头。
跪谢师恩。
跪谢点教。
跪谢此生。
大殿里清御跪倒在清绯身边小声啜泣,清哉目露沉痛,秦楚缨已是帝王,行风则伴他身侧,整个大秦压在他身上,且秦楚修逃跑,宫外危机四伏,哪儿怕他想抽身来跪拜都无可奈何,行南则代表了他们,前来跪拜,顺便送他们最后一程。
干天伤重修养,艮地则倔强的坐在大殿里,眼眶通红的看着他的几位老朋友。
谢愠跟虞美在他身后,随着他一起跪拜。
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后,秦兆的额头红肿一片,他毫不在意,越过高大的灵柩,看向里面的人。
哪儿怕是早做了准备,待到真正看清楚后心里还是一痛。其他几位长老身上满是打斗的痕迹,巽风跟坎水...
两人路上遇伏,那些疯狂报复的人有充足的时间折磨他们,巽风跟坎水的四肢无力的扭曲着,坎水峰主美艳的脸上被刮花,红肉翻了出来,时间一长,脸上黑红干涸。
秦兆掐着自己才让自己没哭出声来,如此折磨...如此折磨...坎水师父最爱美了,刮花她的脸比杀了她还难受,平日里嘴上不点口脂都不会出门的,如今让她这副模样...
“秦兆!”
身后的人匆匆叫他,秦兆置之不理,一股脑往坎水峰上跑,抱了一堆女子打扮的胭脂水粉回来,还打了一盆清水。
秦兆拿沾湿的丝绸一点一点的给坎水擦着脸上的乌血,可往外翻的皮肉怎么都放不回去,哪儿怕知道死人不会痛,他也不忍心用力把坎水脸上的皮肉按回去。
一盆清水转瞬间化为一盆昏黑透红的水,艮山坐在高位,顿时失声痛哭,跪着的几人也跟着他一道痛哭,以前热闹的大殿就像是修罗场里孤魂野鬼的哀鸣,秦兆不为所动,磕磕绊绊的拿着胭脂水粉,学着坎水以前化妆的样子,描眉,扑粉,金钿,点唇,一番装点下来,坎水峰主竟然带上了几份人气。
但那又如何,坎水再也回不来了,没人再喊他们小兔崽子,那个抓恶人试药导致坎水峰鬼哭狼嚎的场景也不会再出现了。
秦兆给坎水收拾完,又取了一盆清水,给其他几位师父挨个擦了干净,等到每个人都被擦得干干净净这才停下,收拾完后,秦兆跟着他的师兄师弟们,一同跪在地下,目视着眼前几具高大的灵柩。
远处有阻拦的声音,其后有个书生的声音淡淡传来。
“我乃岱岳剑宗兑泽之徒,内门三弟子,清符”
阻拦的声音消失,一人踏着香火走进门,跪拜,起身,绕过灵柩后,又重新跪下。
秦兆跪在前方,目不斜视,但他知道,岱岳剑宗,永远不会齐全了。
灵停了一天便下葬了,岱岳没有七日停灵让各门派来拜祭的习惯,便早早下葬,按规矩,各峰主都应葬在自己的峰上,但秦兆却摇头阻止了。
“将师父们都葬在一处吧,这样他们在地下,还可以下下棋,聊聊天”
最后几人决定,将他们葬在了谢客峰。
谢客峰,谢客峰,闭门不见客,也不会有人打扰他们。
秦兆将一壶酒,一盘棋,一套胭脂水粉,一把剑同他们葬到了一起。
师父,安好。
秦兆踏出去的时候,宋秋风迎上。
“王爷,这些人如何处置。”
秦兆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微微张了张嘴。
“坑杀”
翩翩骑白鹿,言上泰山顶,俯观浮世中,不见百年影,道逢古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