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噩耗

剑墓的山林之中向来弥漫着一阵淡淡的煞气,祝昭再一次踏足这片土地的时候,也不由得泛起几分心悸。

她觉得自己沉静了几日,终于能梳理清楚那一份藏在心里已久,但是自始至终都不肯面对的感情。

她太骄傲了,又太自卑了。

从小孤苦伶仃的长大,让她除了薛久以外别无可以依靠的人——

那些上元宗与她同龄也好,长她几辈的修士也罢,都只是表面同她客气,实则心里想着什么,祝昭也都猜得到。

可能妒忌她能有一身剑骨,老天爷赏饭吃;

也可能记恨她能被一向闲云野鹤的宗主收为弟子,背后说她闲话。

只不过这一切对于祝昭而言都没有那么重要。

祝昭如今站在这个时间节点往回看去的时候,才发现,她从未得到任何一个人的关心、同情、好意,乃至于帮助。

她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在修行漫长的路上,无人作伴。

如果一定要说有,可能就是从江雪衣和她接触的时候开始的。

祝昭轻轻叹气。

在这之前她不敢承认这样的感情,只是因为心里还怀有芥蒂。

认为剑墓是魔宗邪门——

实际上也不完全算。

天下的修士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上元宗口称名门正派,实际上身为宗主的薛久所做的肮脏勾当也不少,和剑墓比起来,也未必高尚许多。

这一点在那一日陆小公子的寿宴上,她见到宗门长老将剑鼎呈上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明白了。

如果江雪衣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恍恍惚惚之间,她已经来到了江雪衣的院子前。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她没见到几个剑墓的修士。

祝昭抬头,看向大门紧锁的前院,微微蹙眉,一阵莫名的不安涌上来。

日光下澈,落在少女玫红的裙摆之上——

她今日特意穿了以前江雪衣送她的漂亮衣服,大概是在神都周边的制衣阁里买的,她在储物戒指里留了很多。

这一件玫红的修身长裙是江雪衣说特别衬她肤色,才赠给她的。

祝昭有些紧张的捏紧裙摆,惴惴不安的抬手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不会是她前几天不告而别,想要自己理一理情绪,然后惹江雪衣生气了吧?

祝昭又敲了敲,依旧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整个院子一片死寂,就好像没有生灵存在过的痕迹一般。

这一次甚至连阻挠她的守门弟子都没出现,祝昭稍稍用力,那扇紧闭着的院门一下就被推开。

呈现在眼前的是熟悉的布局,但空气之中弥散着淡淡的烟尘。

祝昭往里走着:“江……江师姐?”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没有人回答她。

可能江师姐在后院药浴吧,毕竟她身子骨不太好,前几日见她的时候虽然神色好了一点,但依旧掩不住苍白。

想到这里,祝昭心里顿时宽慰了几分,她小心翼翼地走过房间,推开了后院的院门。

咔嚓。

门开了。

泉池静谧,没有一丝涟漪,祝昭怔怔地驻足原地——

呼吸之间有着淡淡的血腥气味,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所以显得有些稀薄和陈旧。

地上的血迹也早已干涸,褪为棕色,远看像是一地斑驳的锈迹。

唯独一座衣冠冢立在后院的泉池边。

祝昭如遭雷击。

不会是的……不会是这样的……

她第一次感受到一阵绝望的情绪翻涌过来,像滔天的巨浪一样,要将她整个人都吞没。

祝昭颤颤巍巍走到坟前,那座陌生的墓碑就和之前在万剑墓葬中所见的没有任何区别。

她轻轻伸出手,抚摸上崎岖不平的碑身。

那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就好像不曾留下任何眷恋。

是不是弄错了,这不可能是江雪衣的墓碑,明明前几日见她的时候她还能自如的交谈,还能微微勾着唇角,对着她说——

“我喜欢你。”

但为什么转眼就成了这样。

所有的东西都会在一瞬间化为泡沫,日出即破碎。

祝昭想要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墓碑的前面摆着一柄妖紫色的长剑,祝昭见过很多次了。

无论是在江雪衣剑开墓葬的时候,还是神都街头的时候,她都记得这一把剑。

很漂亮,也很适合她。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它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坟前,这让她怎么骗自己这不是江雪衣的墓?

祝昭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原来她的病已经重到这种地步了吗?可是她为什么始终都不和自己说?

是怕让她担心?还是因为那一次自己的下意识决裂让她寒了心?

其实江雪衣是在意的吧?

祝昭还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但是那个能给出答案的人已经不在她的眼前了。

吱呀。

身后传来推门声,前几日的守门弟子看见半跪在墓前的祝昭,手指颤抖起来:“你,你,你……”

祝昭回头,眼睛深处像是一片静海:“江……江师姐去哪里了?”

她好像还抱有一线希望。

守门弟子顿了一下,很快就把眼前的人是返虚剑修这件事情抛诸脑后,指着祝昭怒斥:“不是你杀了江宗主的吗?你前几天来拜访江宗主,宗主不让你进,后来宗主心软放你进来后,几天后就……就寿尽了,难道不是你做的吗?”

“我,做的吗?”祝昭指了指自己,垂下眼。

也许是她做的。

如果她能早一点发现薛久的算计,能早一点相信自己的感情,能早一点信任江雪衣的话……

事情不会变成这样吧?

“所以,江师姐她……”

“被你害死了!”守门弟子握拳,“宗主身前的佩剑就放在她墓前,你看不到吗?宗内的供奉试过无数次了,没有一个人能带走那佩剑,分明就是宗主死后生了执念!”

祝昭看向墓前的长剑,她甚至不知道这柄剑的名字。

她轻轻伸手捧起,出乎意料的是,那柄剑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祝昭身后的守门弟子顿时瞠目结舌——这不对吧?

长剑就捧在她的掌心,与此同时,一滴泪划过眼角,落在剑锋之上,泛起一阵难言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