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勿语 作品

☆、蒙恬的妒嫉心[修] (26)

,是两兄弟啊。」大娘笑了,不禁捏了捏刘盈可爱的脸蛋:「这副模样,我们又不会把你们吃掉。」

「俺们干的虽然是粗活,还不至于拐卖小孩子。」那大汉朗声道:「俺们就住在小巷子的第三户,有甚么事随时找俺们!」

申生一同笑了,笑得是那样的天真无邪,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而已。

莫宁在皇宫接到密报后,忍不住喷出了口中的茶。

他发现长公子比起他父皇还能折腾,他父皇至少还知道‘死’字怎么写,而他连人家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没有弄清楚,就真的跟着别人回家了!

──这对父子都不是安份的人。

111申生被狠打了

申生在外面玩了一个下午,不单蹭了一顿午饭,还学会了耍斧,他买了一把小斧头给自己耍着乐,虽然不及对方的招式好看,但也是有模有样的。

越近皇宫,刘盈的脸色越难看。他跟申生离宫出走时没有想到后果,此时他才想到与长公子这样离宫,到时恐怕申生不会受到甚么处罚,而他下场会很惨……就像陪读的书僮一样,主子在课节上做错了甚么事,书僮要代为受罚。

刘盈怯生生地扯着申生的衣袖,忐忑不安地说:「公子,我……我……我还是先回家吧……我不跟你进宫了……」下意识地他选择了逃避。

「怎么?不是说好回宫拿回你的衣服么?不换的话怎样回家啊?你娘亲会问吧?」申生奇怪道。

「可……可……可是……」刘盈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总不能跟申生说他害怕受罚所以想不道义地把申生抛下吧?

「两个公子,到了。」车夫在外面朗声道。

申生先跳下车,给了车夫一点钱,然后回头催促刘盈说:「快点,再不回宫就赶不上晚饭了。」

刘盈扭扭捏捏地跟在申生身后,那小脸整个垮下,沮丧极了。

而申生在前面跑步,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小伙伴已经被吓到半死。

跑到宫门前,申生就不像离开时那样偷偷摸摸了,理直气壮地拿着腰牌,对守卫喊道:「我是长公子,让我进去!」

刘盈也摸出自己的腰牌,低着头交上去。

「长公子,刘盈公子。」守卫连忙行礼,把大门打开,让申生和刘盈进去。

扶苏一早便派人守着各个门口,所以申生和刘盈才一进门,便被请去见扶苏了。

可能扶苏从来没有打过他,因此申生这次离宫有恃无恐,脸上丝毫没有愧疚的神色。反倒是刘盈走在后面,越走越心虚,要不是从小的教养告诉他皇宫是扶苏的天下,没有可能逃得出去,否则他真想奔门而逃了。

「参见父皇。」「参见陛下。」两小孩同声喊着。

扶苏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然后回头对身边的宫人吩咐道:「把刘小公子带回去换洗……然后送回刘家,让他受惊了。」

刘盈傻傻地被宫人带走,临走时他还不安地回头看了申生一眼,似乎有点担心他的小伙伴会被揍狠了──尤其扶苏这表情,跟他每次闯祸时他娘亲的表情是一模一样的。

申生还是懵懂无知,依然无惧地看着扶苏,小身型直挺挺的,看上去的确有几分气势。

扶苏二话不说,屏退了左右,二话不说抄起申生,把他按在大腿上,直接打屁股。

这可把申生吓愣了,他趴在扶苏的大腿上,半天才想起要反抗。可是扶苏虽然不算强壮,但对付一个小孩还是绰绰有余的。申生被按着打了半天都挣扎不出去,只落得一巴掌比一巴拳重。

申生那吃过这种苦,他不禁哗哗大哭起来,叫嚷着:「父皇父皇,你为甚么打我?」他心中无限委屈,长这么大扶苏都没有这样扁过他,他觉得只是出去一趟,整个世界都变天了!难道他父皇已经不爱他了吗?

好一会儿,扶苏才把已经哭得喘不过气的申生放下,让人给他拿来了一张长榻趴着,不让受伤的屁股伤得更重。

扶苏板着脸,严肃地说:「我以前不打你,不代表你没错,而是觉得你懂事,所以可以好好教。但今天你看自己干了甚么?你知道你的失踪让到宫中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来寻找你?你要出宫,可以,跟我说一声,带着守卫安安全全地出去,父皇就由你去了,这样偷跑让父皇担心﹑让宫人费心之事,实在不能鼓励!所以我今天要好好地教育你一顿,下不能为例!」

「可……可是莫叔叔的暗卫跟着!」申生硬着颈子辩驳。

「今天有暗卫,下一次要是连暗卫也没有及时发现,你打算和刘盈就这样在街上游玩?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你身为秦国的长公子,往日也会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你看父皇虽然常常出宫,但那一次身边没有带着人?你这样让我担心,你说该不该罚?」扶苏皱起眉头:「我不打你,你还以为自己有理了?」

申生扁着嘴,仔细地想想,也发现自己理亏了。到底是被扶苏宠得太过,一时想说逃开宫人的视线偷跑出去游玩,完全没有考虑到其他事情。如今让扶苏一说,申生也是个聪明的,很快便理解扶苏话中的意思。

──出宫玩是可以,但不能让别人担心,也不能浪费宫中的人力物力!

「父皇我错了~~」申生扑到扶苏身上,只差没有把扶苏撞到岔了气。

「错在哪?」扶苏依然没有笑脸,很严肃地问。

「下次我出宫一定会先跟父皇报备……还会带着守卫出去!」申生说。

「嗯……痛不痛?我没有扁得很用力吧?」扶苏揉揉申生的小屁股,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狠教训申生,他自个心中也觉得痛。

「痛极了!父皇好凶!」申生适时撒娇,把扶苏最后一把火也灭了。

扶苏让湘儿拿来药膏,给申生仔细地敷上。两父子很快又回复昔日的感情,乐也融融。

只有莫宁听到这结果时,摇头直叹扶苏真是把申生宠得太过。

九月时,扶苏已经把权力掌握,然后适时把政务分散给不同的官员负责,因此他又闲了。

此时申生又磨着让扶苏带他出宫见‘师傅’,扶苏想着事情也了结得差不多,便答应了。

申生熟络地拉着扶苏穿过大街小巷,直接去到那群杂耍的技人的住处敲门,没一会儿门打开了,扶苏却意外地看到熟人。

扶苏挑了一下眉毛说:「任兄,好久不见啊……怎么这么狼狈了?」

此时的任一绝对称不上整洁,身上的衣服挂着烂菜残渣,刚被狠狠地泼了一身污水的样子。

「苏……苏兄……」任一怔怔然,手足无措地纠结了半天,才说:「苏兄,你怎会在这处?」

「我儿子的师傅在里面。」扶苏指指里头。

「啊……那……你好走……好走……」任一语无伦次,连忙走出去。

那身臭味让扶苏皱了一下眉头,申生更是直接捏住鼻头。

任一尴尬地说:「抱歉,让你见到我这样狼狈的一面……」

「发生甚么事了?」扶苏倒不是关心任一,而是纯粹想八卦。

「内里有父亲的旧友……不过他不太想跟父亲……没事没事……你找你的吧,我回家先洗涤一番。」任一摆着手,然后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说:「……对了,苏兄……十五日时我家摆喜酒……方便的话来赏面,喝小弟的喜酒吧。」

扶苏拱手,严肃地说:「一定。」

「那就好了……就这样吧……」任一有几分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背影看着有点凄凉。

「爹爹,他很不高兴哦?」申生疑惑地道:「结婚了不应该是高高兴兴的吗?」

「哀叹自己失去自由之身吧。」扶苏摸摸申生的头:「不带我进去看你的师傅?」

「好勒!」申生拉着扶苏,一边叫嚷着说:「师傅师傅,我带我爹爹来了!」

「甚么玩意吵俺!」院子里传来一声骂街的声音。

一个彪形大汉踏出来,嘴上还在骂着:「俺好好的一个下午又让你这小鬼给搞混了,说吧说吧,又要来甚么事儿?耍斧耍枪,我能教的都教你了!那来这么多东西给你学?」

「嗷嗷,是我爹爹来了。」申生抗议道。

「啥?你还把你老子带来?」那大汉有几分傻眼,他以为申生闹着玩就算了,他也没多认真在教,现在连老子也带来是怎么一回事?

「先生好。」扶苏拱手道,文质彬彬。

「这……勒……」大汉手足无措,在衣服上擦掉了手汗,连忙笨拙地学着也行了一个礼:「你……好勒!」

「师傅师傅,我把爹爹带来了,你教我你的风火大旋转好么?」申生扑到他身上。

「少来,你白吃老子多少米饭了?」大汉虽然骂咧咧,但还是小心地接着申生。

「呵,好玩的小人儿又来串门儿?」一声嘻笑声从院里传出,然后门口忽然来了一个打扮得浓妆艳抹的大娘。

她先是取笑了申生,然后回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扶苏,立刻脸上一僵,慌忙地跪下:「皇……皇帝!」她曾有幸在楼阁上远远地看了扶苏一眼,那身形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哎……」扶苏摸着下巴,没想到居然被人认出。

「啥玩意?」大汉傻眼道:「皇帝老子不是在他自己的家里么?」

「呵,在家也能出来玩啊……起来起来,不用这样紧张。」扶苏把大娘扶起来,悻悻然地摸着鼻子道:「我今天微服出宫,不必行这么大礼了。」

大娘站起来,落落大方,只有大汉站在一旁抱着申生,不知自己是跪呢?还是继续站着?

112任一的告白!

大娘也是个爽直的,扶苏已经摆出随和的态度,她也就打蛇随棍上,俐落地拉着大汉,把扶苏请进院内。

院内其实很平常,只是一个小小的宅院,内里开辟出数个不同的空间,有煮饭的地区,也有洗衣服的地方。扶苏一踏进去,擡头就见到古代的女性贴身内衣在风中飞扬。

「……」扶苏觉得,这家人挺开放的,而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嗯……古代的女人内衣。

「呃……让公子见笑了……」大娘尴尬地冲着另一个小姑娘做了一个手势,那小姑娘吐吐舌,立即把湿淋淋的衣服全都收起来。

「俺……俺……」大汉此时才开始回神,开始摸着自己的后脑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他心想:妈啊,这也太吓人了,那小孩儿居然是皇帝的!

「啊?」扶苏回头,非常自然地拍拍他的肩:「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怕我啥呢?我又不吃人?对不对?宝贝?你爹我吃人吗?」

「不吃!」申生大声道,然后对大汉说:「虎师傅你不要怕我爹,他人可好了。」

大娘摀着嘴笑着说:「是呢,几年下来也没杀一个官员,这可是历朝历代最为少见的。」

扶苏摆手:「别提这些,今天我就只是个普通的父亲,来拜见一下犬儿的师傅,这么简单,弄得这么复杂干嘛?」

「俺哪敢当他师傅勒?」许虎指着申生怪叫,被大娘一手拍掉他的手指。

大娘捏着丝帕笑着应了:「说甚么师傅,来玩玩就好。」难得能攀上扶苏这棵大树,她自然不会放过机会,赶快把这个应下来,打好关系,那可是未来的皇帝──谁不知道扶苏守着这个宝贝,连后宫都不曾再去了?

「礼数总是要的。」扶苏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亲切地交到许虎的手上,真诚地说:「师傅好好教,孩子不听话就打,好吗?」

「爹!那有你这样!」申生瞪大眼睛。

「你就是欠揍。」扶苏瞥了他一眼,申生立即闭嘴,毕竟他爹没多久前才扁完他。

大娘也乖觉,她发现扶苏不是在说笑,立即又接话了:「当然当然,放在我们这处,绝对不会学坏,要是有错我们也不会留情地教训。」

「大姐,你……」许虎目瞪口呆,手在她面前乱挥,焦急地说:「你是不是疯啦?他……他……」

「他甚么?来谁了?」一个清脆的男声从他们身后传来,扶苏回头一看,就见到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踏进院内。他看到扶苏的第一眼,脸色便有点僵,但很快会回复正常的脸色──显然他也认出了扶苏是何许人。

「来贵客了,小子,是你爹吧?」书生肯定地说。从申生跟着他们第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这小孩子来头不小,也只有许虎那傻大个才会把申生当成是普通小孩的在教训。他们几人都不说,就看许傻何时才会发现。

「奸人,他是我伟大的爹爹!」申生一向以扶苏为荣的。

「你好。」扶苏对他虚拱了一下手。

「客气客气。」书生也立即回礼。

「想不到这小子来头还真不小,难怪一直这么嚣张。」书生感叹道:「我都看走眼了……」他以为申生最多是甚么官员的孩子,所以说话礼仪都被训练得很标准,却又带了点天真的意味在,彷佛是不懂事的世家公子。却没想到扶苏把小孩养到这么会撒娇,完全失却长公子应有的气度。

当然最令他惊讶是扶苏的样子,若不是曾经与霍大娘同时远远地见过一脸,他也不认为皇帝会有这样……流氓的气质?

「申儿没给你们很多麻烦吧?」扶苏客气地说:「要是有的话,我回去就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没有没有,不过挺好玩的。」姜宁同时想到了之前一个多月与申生之间的相处,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皇长公子虽然没有皇室的气派,但对老百姓来说却是蛮亲切的,就像他爹一样。

「你们──!」许虎喊了一句:「你们这样太大胆了!」

「许师傅客气了,今天就把我当成普通人,不必太介意身份。」扶苏安抚道。

「可是……可是再怎样不当,俺还是知道你是皇帝啊!」许虎叫着,把申生推开,慌忙说:「这孩子俺不敢收,不能收。」

「甚么话!?」霍大娘第一个炸了,连忙把他拉到一旁教育了一番。

只见两人在墙角一直争执着,中间还能听到许虎几声‘不行’﹑‘俺不敢’等等的说话。

「让你见笑了。」姜宁歉意道,他们家的许傻的脑子真的不太好使。

「没关系。」扶苏耸肩:「我的身份的确挺令我苦恼的,大家都在说我人傻钱太多不是吗?」──前者是暗讽扶苏在政事上的不作为,后者是嘲讽他只会整天瞎搞一些有的没的‘发明’。

姜宁听到这一句自嘲,却没有笑,反而心中一阵暗惊。因为这话早几天有人对他说过,而且正好是他的好朋友暗地里在喝醉时吐槽的几句话。

他拘谨地笑了笑:「哈哈,都不是说笑的吗?」然后再也不敢用随意的态度面对扶苏了。

扶苏说出那句话倒不是想秋后算帐还是甚么,只是想替申生小报一下仇,到底是自己的小孩,受了委屈回来家长还是会生气的。

霍大娘看来费了极大力气说服了许虎,许虎被她带回来还是有点愤怒,但见到扶苏又回复那种不安的表情。

「呵呵,这……」霍大娘卡住了一下,因为她不知道应该怎样称呼扶苏。

「敝姓苏。」扶苏彬彬有礼地说。

「苏公子,你看……小申儿啊,放在我们这处,绝对让你放心的。如果你希望派人来看……」霍大娘犹豫了一下,她可不希望自家的院子变成那种皇家的私宅。

「不用,这一个多月申儿也有跟我说一些这处的事,你们人真是蛮好的,我很放心。」扶苏微笑着说,反正申生身边跟着暗卫,何必多此一举呢?

闲聊了一会儿,许虎别扭地接受了简单的拜师仪式,然后扶苏把申生留在那院子里,自己就先离开了。

他两手空空的﹑背着手在街上走着,身前别着一个钱袋,惹得不少小偷借故碰撞想要抢去他的钱袋,可是都让扶苏一一打跑了,渐渐地也没人敢惹扶苏。

要说咸阳城这四年来的变化,其实并不大。只是街道较以往整洁,还有人与人之间的气氛更轻松自在。扶苏在民间的威望依然褒眨参半,加上清谈风气热烈,在街上不时能听到评论他的声音。

虽然漫无目的地逛着,扶苏内心却充满了自豪感──这就是他一手打造的都城,繁华﹑富足﹑人民安居乐业。

「苏……兄。」他身后传来一声犹豫的叫唤。

扶苏往回头一看,却是有一阵子没有见面的任一。

「哎,任兄!」扶苏热情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好久不见,看来嫂子对你照料有加,整个人都不同了,精神了不少。」

「你怎么没有去参加婚礼?」任一没有接话,反而抱怨起来:「只派一个人来,真不够朋友。」

「这不是忙吗?刚好有事要我处理,离开了京师一阵子。」扶苏解释道,心中却是暗想他自己才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他去不是徒然增添了任一的烦恼吗?

这借口用多了,任一都不再相信扶苏。他只是无奈地看着扶苏,心中有着纠结。或许他爹说得对,扶苏从来不是甚么简单的人,即使认识了这么久,任一都还不知道扶苏到底是混那一边的,或者说正职是在干甚么?

说是从商,扶苏又少了那份油味和奸诈的味道,他手上却又从来只会多,不会少。说是世家公子,在京中姓苏的大人物却没有几个,他父亲去打听过,从来没有一人叫做苏华。扶苏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人一般,神秘得很。

「算了,」任一也不想多说甚么,一切都已经过去,以前的痴心枉想,如今他已成家立业,无法再让自己沉迷下去了:「你不想说也没人能勉强你。」

「你今天挺不客气耶……」扶苏有些惊讶任一居然会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彷佛已经破罐破摔到一种程度,就是不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或自己的形象。

「我还要跟你客气甚么?」任一恼怒地说:「你连我的宴席都不来参加。」

「拜托,我是真忙,不然我会不去吗?」扶苏皱起眉头:「你认识我这么久,我有跟你说过谎吗?」

任一被咽住了,仔细想一想,扶苏一直以来的话要么是不可考证的,要么就是空泛,根本没有实际地说自己是甚么人或者是做甚么工。

「那我跟你说,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会怎样?」任一认真地盯着扶苏的眼神,一字一句地吞出来。

「……」

扶苏不明白话题怎会一下子拐到这么奇怪的地方去?

113楚国沛国已灭

两人站在街角沉默已久,扶苏反应不过来,有几分无语,反倒是任一开始有点急躁,彷佛想借此甩开甚么不好的过往。

「告诉我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任一紧紧地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身侧紧握着,连额头也冒出了汗水。

「我不喜欢你。」扶苏淡淡地说。

任一整个人都垮下来,虽然心中有准备是一回事,但亲耳听到,心中还是受到了猛烈的撞击,痛得连呼吸也觉得困难。

扶苏转了身,丢下一句:「短期内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任一目送着扶苏离开,最后他依然没有把心中的话吐出来,只是这样站在街角,静静地看着。

扶苏走了几步,心情完全被败坏得彻底,看着满街的人流索然无味,干脆提早回宫去了。

到了十一月初,军中传来捷报,首战取得了胜利。咸阳城内上下同欢,高声歌颂秦军的勇猛和实力超凡。

朝堂上参秦牧的奏折一夜之间完全消失不见,改为口耳交道的称赞。

在这一片欢乐的时候,扶苏却觉得有点儿寂寞……

申生现在除了学习外便是整天往宫外跑,扶苏彻底感受到何为儿大不中留,虽然只是壮年,但他却觉得自己心态有日渐变老的样子。

果然太过安逸就容易消磨意志,现在朝堂上的官员大多是自己一手提拔的,行事顺畅了不少,扶苏再也不用绞尽脑汁与大官斗智斗勇,每天上朝就是听报告,然后讨论,再把事情的处理方法颁布下去。

外部虽然在打仗,但京中一带的百姓却过得很舒适,一来扶苏从不滥收税,二来他彻换的官员到底是比较年轻,还没腐朽,较为有朝气。所以百姓的生活也因此而改善。

打仗,一打便又是三年。

期间扶苏为打发时间,醉心在研究各种东西之中,不少现代的东西如抽水马桶等都在民间流行起来,还有玻璃的研制也得到了突破,望远镜终于可以大量生产,但目前只提供给有军阶的将领使用。

三年一晃而过,日子彷如流水,在不知不觉间便从指尖遛走了。当扶苏在京中收到了捷报,说是秦牧破了楚国时,脸上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楚国这么快便被灭了,同时亦觉得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扶苏上上下下地把捷报看了很多次,上面都没有提到项羽的存在,他满肚子疑问,只能等秦牧回京再行询问了。

「陛下?」传信的士兵单膝跪着,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扶苏的回应,只能斗胆轻唤了一声。

「哦?」扶苏惊醒了,掩饰了诡异的神情,连忙说道:「你先起来吧,辛苦你了。来人,把这位先带下去休息休息,不要累坏了身体。」

「谢陛下!」传信的士兵狠狠地叩了一个头,然后跟着宫人出去了。

扶苏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张沧劲有力的字条,提笔想了半天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回信。

最后扶苏只回了两个字给秦牧:想你。

秦牧收到信时,正在督军收拾残局和安抚楚国的人民。这次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训,狠了心把所有楚国的宗室都杀得干净,整个楚国一片哀号,很是凄凉。

当时他正在阅兵,亲看着快马赶来的传信兵跳下马,然后急步把扶苏的信件交给他。秦牧接过信后立即打开,便不禁一愕,再仔细地看着那两个字,许久后才脸色平静地收起来。

「起来吧,你先去休息……暂时不用你传信了。」秦牧说。

「是,将军!」那人掷地有声地说,行了一个礼后信步离去。

「将军?」秦牧的裨将疑惑地看着他。

「阿明啊……」秦牧叹了一口气:「我想回京了……」看到扶苏回的两个字,他才惊觉三年一下子便过去了,以往心中无牵挂,在外出征打仗都不觉得甚么,如今心中装了一个人,才知道牵肠挂肚的滋味。

「……」阿明木无表情地看着秦牧,掀起嘴皮僵硬地回了一句:「将军,整军还等着你挥军直下,再下一城。」

「我知道。」秦牧又回复那副平静的模样,应了一句后,大步地往前走了。

阿明忽然好担心他的将军为了爱情冲昏了头脑,真的连仗也不打就直接回京与陛下恩恩爱爱去,为甚么将军会和陛下勾搭上呢?这是阿明最为无解的地方。

不过秦牧到底战胜了心中的欲|望,带领着秦军继续挥军直下,而韩信则留在原地收复楚国的人民和物资。

到了十二月初,扶苏又接到了一封密报。

上面内容大致是说由于沛国国君天怒人怨,骄奢﹑恣意妄为使沛国全国陷入了全民暴乱,因此乱民自发组成了杂牌军冲进了皇帝,把皇帝一家全杀光了,就在吴国虎视眈眈想要一口吞并掉沛国时。沛国的丞相萧何适时带领军队与之对抗,并且收复乱民,带领沛国向扶苏俯首称臣。

扶苏被这密报惊得目瞪口呆,要是说秦牧是以武力强夺楚国,萧何便是不费一兵一卒,直接把整个沛国都送到扶苏手上了,若是单以能力来说,萧何的能力略胜秦牧一畴。

这时扶苏才了解到历史上的一代名相萧何,其能力已经超过扶苏的想像了……难怪吕后会对他猜忌,甚至不惜痛下狠手。恐怕功高盖主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就是萧何的能力太逆天。

此时秦国的版图一下子扩大了不少,扶苏也忙碌起来,收编新地方的政务。他决意不能步他爹的后尘,一定要把地方的官员都尽掌在自己手上,不能再有拥兵自立的情况出现了!

吴国原来大好的形势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他的国君也是有能的,见形势不好便立即缩回去,作低头的谦逊的样子对秦国摇尾乞怜,彷佛之前嚣张的人并不是他们一般。若是普通的君主看在他们这样可怜,在半嘲笑半看不起的情况下或许会高擡贵手,放他们一马。

但扶苏读遍中国上下四千年的历史,深知这种人是更为可怕的,就像潜伏着的毒蛇,一不小心便要反咬自己一口,若不砍草除根,后患无穷。就像秦始皇要是把所有国家的宗室都杀光,也不会有日后的楚国﹑吴国甚么事儿了,嬴政为了拼名声,却害苦了后代。

只是秦国的士兵征战日久,要一下子把吴国攻下所费之力甚大,代价大于收益。所以扶苏想了想,便假装是一个无知而又急功近利的君主,大度地批准了吴国的求和,收掉了他们几个城池作为议和的条件了,顺便狠狠地嘲讽了他们一把,完全表现出一个眼光短浅的君主应有的模样。暗地里扶苏派人潜入吴国,力求把吴国的底摸清,待休养生息过后,便一举把他也灭掉。

一月时份,秦牧的军队把沛国──不,现在只能回复他们原来的名字沛县──整顿了一番后,便收拾行装,准备回京了。

扶苏接到信后,莫不翘首以盼,终于在三月开春的时份,把他爹盼回来了。

三年不见,他爹除了晒得更黑,皮肤更为粗糙外似乎没有甚么大的改变。

秦牧回来时正好傍晚,扶苏把欢送的宴会延至第二天,所以秦牧先进宫休息,让扶苏请到侧殿见面了。

侧殿中,两人一坐一立,对视了很久,均无话可谈。

不是不想念,而是一下子觉得太多的说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忽然秦牧大步走向前,用力地抱住扶苏,彷佛想把扶苏狠狠地揉进自己的怀中,再不分离。

扶苏也伸出手拍他的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真好,你又回来了。」

「嗯。」秦牧放开了扶苏,双手紧紧捉着扶苏的双肩,双目仔细地看着扶苏:「瘦了。」

「最近好多事忙啊。」扶苏扁扁嘴:「你又不在,要是你在的话就有人帮我整理了……那些地方啊人名啊把我都绕昏了,要不是莫宁找出了你以前批过的竹简让我参考,真是不知怎样处理下去。」

「你处理得不错。」秦牧淡淡地赞道。

「那是!我是谁啊?必须的!」扶苏挺起胸膛,拍拍自己的胸说:「我可是秦国的国君。」

秦牧无意识地勾起一抹笑容,看到这样活泼的扶苏,他才觉得真正地回家了。刚才扶苏穿着帝服,一脸威严地坐在主座上时,他真觉得自己才走了三年,却已经像是一辈子一样长久。

──他的孩子,还是不变,真好。

「走吧,一起洗澡?」秦牧用下巴磨擦着扶苏的脸颊。

「呸!你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扶苏抱怨着,却没有拒绝秦牧的邀请,命宫人拿来两套便服,便和秦牧一起洗澡去。

114没落的西霸王

当申生回宫时,在他父皇的寝宫见到了秦牧。

三年过去,申生比原来又长高了不少,加上长期练舞斧,双臂又壮又有力,肌肉雄纠纠的,极为壮硕。

不过他爱撒娇的性格似乎没有改过来,见到秦牧立即眼前一亮,高高兴兴地跑过去叫道:「娘~~」

秦牧直接伸长右手,大手按着他头上,不让他跑过来。他嫌弃道:「小时以为你不懂事不改,怎么现在还是一样?」

申生嘻嘻的笑了两声,便站好,正式行了一个礼:「秦叔叔。」

「乖。」秦牧放开手,满意地点点头。

「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不是在你师傅家吃饭了吗?」扶苏踏进屋内,意外地说。

「听到秦叔叔领军回京了,立即赶回来见秦叔叔啊。」申生自然地说,他与秦牧虽然三年不见,但感情却还是很亲厚的。

秦牧心中微暖,不禁抱了抱申生。不知不觉间,这小孩已经长到快到他胸前的位置了,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清秀可爱,而是渐露出英俊的脸庞。

申生眉目如画,那双眼跟扶苏十分相似,看着人时像时刻在笑着一般,微弯的双眼很是可爱,让人不自觉地喜欢,亲善力十足。

一家用过膳后,申生也不打扰两位‘爹爹’的休息,乖觉地回自己的寝宫去。

扶苏与秦牧躺在床上,相依相拥。

一月的天气还是很冷的,虽然屋内放满烧得红彤彤的火炉,但温度却始终不高。

扶苏整个人窝进秦牧的怀中,呼了一口气。久别重聚,两人都失眠了。

「牧,你说把楚国的宗室都杀了是怎么一回事?项羽呢?你也杀了?」扶苏觉得项羽要是死了,还是满可惜的。他彷佛还能回想初见项羽时的情景,那英姿焕发的身影,还有最后定格住的错愕表情──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