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279:大梦一场。
屋内,安静的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
谢知行的脸色,在与她的对视中,一点点变得苍白,黯淡。
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
拳头紧握,呼吸都在抖。
她的目光和神情,再无往日的柔情娇嗔,只剩下平静,冰冷,没有感情。
虽然不像以前那样厌恶尖锐,但是他知道,‘她’回来了。
‘她’不在了吧……
谢知行艰难的扯了扯已经发白的唇,声音艰涩嘶哑,“你……为什么……”
姜婠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理会他语焉不详的问题,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是谢知行看不懂的幽深平寂。
谢知行也不敢问了,只紧紧盯着她,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些他所熟悉的神态痕迹,哪怕一丝半点,但是,都没有。
连当初的冷漠尖锐,也找不到了。
他连问她,是否记得这几个月的种种,都不敢问。
他心里泛起阵阵酸楚,满是苦涩。
偷来的,终究是要失去的。
这几个月的一切,终归只是大梦一场罢了。
她果然内心深处,是最在意景来的,所以景来死了,她便不受控制的变回了曾经这个,为了景来不顾一切,对自己冰冷无情的她。
一切,就那么毫无征兆的,结束了。
谢知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头涌起,蔓延全身,明明屋内有地龙很暖,他却突然感觉比外面的冬天更冷。
他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平复心中的痛楚和迷惘,低声问:“你昏睡了两日才醒来,现在感觉如何?可要叫府医来看看?”
姜婠依旧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看不明白。
明明那么宽阔的寝屋,此刻却让谢知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逼仄,有些喘不过气了。
他有些待不下去了。
“你……应该饿了吧,我去叫人给你准备膳食。”
说完,他转身,落荒而逃一般,匆匆而去。
姜婠看着他这般离去,似乎皱了一下眉头,但又好似依旧平静淡漠。
旁边的容月,从头到尾看着夫妻俩,忧心不已,眼见谢知行落荒而逃,再看姜婠的淡漠,想说话,又不敢。
她很怕这个样子的姜婠。
她也是在姜婠醒来,让瑟心去找谢知行之后,跟姜婠说话时,才发现了姜婠的不对劲。
因为就和刚才一样,她连番询问,姜婠都不说话,神情目光也变了个人一样。
可还没来得及去告知,谢知行就来了。
这下,可该怎么办啊?
明明是一个人,可好似要当两个人来对待,她们做奴婢的倒还好,不管是哪个性子的姜婠,其实一直也没有苛待下人的,只是以前更加偏信玉溪罢了。
但相爷怎么办?两个小主子又该怎么办?
而且,这几个月发生那么多事,如今景将军还死了,只怕她不会罢休。
可,又能怪谁呢?
姜婠忽然从床上下来了,容月回神看去时,她已经站在床边,却鞋都不穿,直接穿着足衣,才在冰冷的地上,缓缓迈步往外走去。
容月惊道:“夫人,鞋没穿,地上冰……”
可姜婠像是没听到,脚步不停的走出去,因为没什么力气,都得不快。
容月又急忙追着道:”夫人,外面冷啊。”
可都叫不住姜婠。
姜婠就这样穿着单薄的寝衣,出了温暖的寝屋,踩着足衣走到了庭院中,站在那里,环顾四周。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见状,都停下了手头上的活,看着她,个个都不明所以。
容月拿着匆忙寻来的大氅和鞋子出了门口,和门口的瑟心面面相觑着,两个人忙上前。
容月将大氅给瑟心,自己拿着鞋子,站在姜婠身侧,小心翼翼的道:“夫人,天冷地寒,您身体有些弱,可不好这样站在院子里啊,奴婢们给您穿上鞋子和大氅。”
姜婠侧头看着她,没拒绝也没允肯,接着又低头看着地上,看着自己只穿了足衣的脚,再看着自己寝衣单薄的身子。
似乎才察觉了冷意。
可不等她有所反应,她便突然晕过去了。
“夫人!”
“快去禀报相爷,叫府医!”
。
“四爷,四夫人的脉象所看,应当是受了刺激,导致心身疲乏才晕厥的,并无大碍,老朽可断定,四夫人这次,不会昏迷多久,想来今夜就会再醒来。”
府医把脉后,对站在床前不远处的谢知行禀报。
谢知行凝着床榻上昏迷的姜婠,面色依旧黯然,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府医这才离开了。
谢知行上前,却并未坐下,只垂着眼睑看着她,眼中满是晦涩和迷茫。
容月想说什么:“相爷,夫人她……”
谢知行侧头,压低声音道:“不必说了,立刻,将这屋子里,我的东西都收拾干净送回春回居,别让她醒来见到。”
容月微惊,可想了想又觉得,若夫人便会以前的样子了,确实,肯定是不乐意相爷住在这里的,甚至都不会接受曾经相爷住在这里的事情。
有些既定事实无法改变,但,不好再让她见着谢知行住在这里的痕迹。
“是,奴婢稍后就去收拾。”
谢知行又道:“还有,去告知老太君和大少夫人,暂时不要让两个孩子来关雎阁,让她们也别过来看她。”
这两日,因为姜婠昏迷不醒,谢知行没让两个孩子来,都是老太君和杜韵然在管。
但现在姜婠醒了,若不提前知会,怕是他们很快就来了。
可姜婠突然变回以前那不可理喻的性子,孩子们如何能接受?又怎么跟老太君她们解释呢?
“……是。”
姜婠这次昏迷,晚上亥时的时候醒的。
醒来后,她躺着不动,静静地看着帷幔顶发呆。
不知道在想什么。
容月找来了谢知行,谢知行进来后见她这样,迟疑着走了来。
他甚至心怀期待,期待这个是他想要的那个‘姜婠’,先前的只是一场幻梦。
可等他走近,姜婠转头看来,眼神依旧淡漠平寂,他那点希冀被残忍的事实打的稀碎。
姜婠缓缓坐了起来。
她抬手捂着饿的有些难受的肚子,终于开口说了两次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有吃的么?”
声音,也是淡淡的。
谢知行垂眸压着酸楚,低声道:“有,知道您晚上会醒,让人做了膳食备着,我去让人给你送来。”
说完,他转身出去了。
其实可以让旁边的容月出去吩咐,但他不太敢面对这个时候的姜婠。
姜婠目送他出去,依旧是无喜无悲的样子。
她吩咐容月:“给我梳洗换衣。”
容月:“……是。”
洗漱完后,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容月给她梳妆,因为已经是晚上,不必装扮,只是整理一下头发,昏迷几日没打理,有些乱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久,又看向桌上摆着的那些发饰。
目光定在其中一个发簪的尾部。
那里,原本应该尖细的一段,都被磨钝了。
她拿过来在手里,低头看着,指腹在磨钝的光滑处,轻轻磨搓着。
因为低着头,看不出在想什么。
容月给她梳头发,见她突然这样,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道:“这是当初您被发簪戳伤脑袋,相爷让人磨钝的,夫人您……还记得么?”
姜婠动作一顿,没说话,只突然间簪子放回桌上。
之后,又继续微低着头,垂着眼,晦暗不明。
容月见状,拿不准她的态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是似乎,跟她提起相爷的时候,没有以前那么尖锐刻薄了。
梳洗好换了衣裳,姜婠出外面,膳食也送来了。
谢知行却不在。
瑟心在旁,她大抵是不太明白一些事的,但又隐约感受到现在和之前的不同。
她和容月对视一眼后,小心禀报:“夫人,相爷应该是有事要忙,回春回居那边了,让您自己用膳。”
姜婠不说话,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沉默着开始吃东西,慢条斯理的。
似乎,根本不在意谢知行在不在。
瑟心茫然的看着容月,容月跟她摇了摇头,二人便都不多言,只专心服侍姜婠用膳。
吃完后,姜婠便回了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