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太子的儿子,也就是皇孙殿下南宫珩身着素袍,头戴素冠,快步走了进来。
他先是郑重地给云家的牌位上了香,才转过身,对着杜止卿和顾亭他们继续问道,
“你们刚才说‘什么也对’?”
额……这话还是不要叫皇家人听到比较好。
皇孙看到几人神色,也没在别人灵牌前紧追不舍,脚步一转,走向连钰,
“算了,你们的家务事,本殿下不好奇了,听闻连大人最近在教这个小子枪法?”
南宫珩仰头看着连钰,连钰眉头一抬,没想到问题竟跑到了自己的身上,
“是,云公子天赋很好,臣便将师父传的枪法教给了云公子。”
“那连大人日后可以教我吗?”
?
连钰看着南宫珩,南宫珩满脸期待,
但是,这种事并不是能在‘可不可以’之间做选择的,
“皇孙殿下身份尊贵,宫中的皇子学堂有少保和少傅,臣并没有机会教皇孙殿下,”
“你并没有说不愿意?”
连钰还没说话,南宫珩眉眼立即弯了起来,“本殿下很高兴!
父亲说过,连大人有将帅之才,猛将之能,我仰慕已久,
希望有朝一日,能亲自领教一番连大人之能。”
连钰笑了,
“是太子殿下过誉了,臣只是平庸之姿,真正的战场比梁安府凶险不知多少倍,
若到了真正的战场,连某可是绝不敢往前冲的。”
南宫珩摇摇头,
“连大人莫要谦虚,我父亲去战场看过将士,那精神气和普通的护卫营里的不一样,
而连大人在战场上的精神气,比那军营中的将士还要昂扬多少!
父亲看人很准,绝不会夸张,你就莫要谦虚了。”
“对,我瑞山哥哥文武全才,十分优秀!”
云亭也在一旁开口,南宫珩看着这个小子,比自己矮了半个头,话语中只有小孩子的天真烂漫,不由的喜欢。
他知道云亭,年纪比自己小两岁,却能为自己的父亲出头,洗刷多年的冤屈,他很佩服。
“你喊他瑞山哥哥?”
南宫珩的重点一下子变了,云亭顿了一下,懵懂的点点头,
“我比你大,我日后可以唤你……瑞山吗,又简单又上口?”
南宫珩先是看着云亭,之后便抬头看向了连钰,连钰立刻拱手,
“殿下喜欢就好!”
南宫珩笑得眉眼弯弯,“那以后,本殿下就改口了,瑞山,这样我们便亲近了许多。”
太子出声唤了南宫珩,南宫珩不舍的看了看云亭和连钰,转身前突然扑到连钰身上,狠狠地抱住她,
“瑞山,你要多加小心,日后我们朝堂上见。”
“臣恭送殿下。”
连钰看着跟在太子身后的皇孙背影,总觉得他最后抱着自己,低声说的那句话,似有深意,
难道是太子有意向自己传达的,太子在跟自己......示好?她目光幽深的目送着太子和南宫珩离开了云宅。
“瑞山和小皇孙很熟?”
“秋弥会后,见过几次,不算陌生。”
连钰想了想,如实和钟白说道,
钟白疑惑地看了眼外面南宫珩的背影,但下一波宾客已至门前,他便连忙出门去迎接宾客去了。
到了下午,京畿卫副将领赖正,带着一群人踏入了灵堂,
“公子,我等是曾经云将军的旧部,卑职如今供职在京畿卫,
这几位兄弟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都已经转业了,今日带来,给公子混个脸熟!”
“公子!”
“赖副将……”
“连大人不必多说,同是旧部,您弃武从文,进朝堂为将军洗冤,
我等却只知道在八月十五聚在一起偷偷祭奠,高下立判。我等佩服您,也佩服年幼的公子!
今后,公子和连大人只要有事,知会一声,我等必然赴汤蹈火!”
“赖副将其实不必如此。”
“连大人也不必替小公子推辞,有了你们的这次出头,从此以后,我等的集会和祭奠也都可以光明正大,这可是我们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赖正说着说着红了眼眶,七尺男儿,满脸络腮胡的坚毅男子,呜咽起来也和孩子区别不大,
“我等……我等惭愧,只求公子不弃,他们在京中各行各业都有人,只要您开口,绝对不会让您空手而归。”
“没错,公子,我们心甘情愿!”
云亭热泪盈眶,虽然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但是父亲身边的人一个个靠近自己的时候,说的话,做的事让他深深相信,
父亲生前必然是极其优秀,才能让这些旧人这么多年过去,都难以忘怀。
“各位叔伯,小子在这里多谢了!”
“诶,不谢不谢,俺们应该的!”
时已接近晚膳时间,连钰和云亭留了几人晚饭,所有人举碗对月同酌,
仿佛回到了当年金戈铁马的时候,一场战事结束,所有人围在帐前,煮酒共舞,庆胜利,庆活着回来!
钟白和杜止卿着实感受了一把军中军士的豪情,这就是武将们劫后余生的庆祝方式!
众位大汉此次喝酒有节制,在众人吃饱喝足后,都主动的帮忙收拾了现场。
明明有下人伺候,但是他们就是乐呵呵的参与其中,云亭拦了几次,最后还是连钰劝了云亭,
“军中就是这样,让他们再感受一次旧时的豪情吧。”
云亭抬起头,瞪着天真的大眼睛,
“瑞山哥哥也会一起和父亲喝酒吗?”
连钰看着这双眼睛,很想唤一声弟弟,但是她强行摁下了心中的情绪,用力吸了一口气,摸着顾亭的脑袋笑道,
“想什么呢?我当年还是个孩子,只有吃的份,酒可不会让我沾的。”
“那瑞山哥哥当年在我父亲身边,是什么职位?父亲竟然允许和我一般大的孩子在战场待着?”
额……连钰觉得自己之前说的有点多,云亭竟然立即就猜出,自己当年也是在军营呆着,
不过云亭年纪还小,有些事毕竟不知道,她蹲下身子,视线上和云亭平齐,
钟首辅和钟白、杜止卿他们刚刚也听到了云亭的问题,此时都转过头来看着连钰,
钟首辅实在好奇,从年龄来看,连钰当年也就是个十岁的孩子,竟被云鹤允许上战场,可见其优秀。
只是,自己确实不知道连钰这个人更多的信息,也盯着她,想听听她到底会怎么回答。
“是亲兵,不过是跟在亲兵队后面的小兵!”
“那你认识我的姐姐吗?听说她赤甲红缨,年纪小小却有大将之风,有“雪中红缨枪”的称号!
她当真这么厉害吗?”
云亭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连钰,连钰却是眼神一虚,想起年少时,自己在营帐外练习枪法,
父亲慈爱的目光,还有其他将士们鼓励的话语,那真的是十分畅快的日子,
她吸了口气,眉眼温柔,用力的点点头,
“嗯,很厉害。”
“那和瑞山哥哥相比,你和姐姐谁更厉害?”
“自然是你姐姐,她学的刻苦,枪法精准力道也大,扬言说以后要当女将军呢!”
云亭眼中却有些失望,他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糯糯的重复着“真好”
就往远处慢慢地走去了。
那个方向,连钰认识,那是当年母亲给自己安排的院落,东西都已经搬进去了,还没来得及住进去......
她跟着云亭走了过去,钟白见状也跟了过去,杜止卿发现几人异常的行为,也在后面跟了过来,
好在钟首辅刚刚已经走到灵堂,陪着云鹤喝酒去了,不然,可能也会跟过去。
于是,几个人拉成一长串,前后脚都跟着云亭进了一个院子。
云亭转头想要带着连钰进去回味一番,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竟然多了这么多人,就放弃了带人进云宛闺房的想法,
“这里是我姐姐当年睡的屋子,虽说没有睡成,但这个院子,我会永远为她留着,这里永远都是他的家。”
云亭抬起头,看着连钰的脸上满是渴望,
“如果她哪日想要回来看看,我一定要和他说一声,‘姐姐,欢迎回家。’”
连钰害怕被云亭发现自己的情绪,便伸手将云亭搂到自己怀中,
“云公子这么好的弟弟,她一定很喜欢。”
“真的吗?”
“嗯,真的!”
“那就好……”
云亭的手悄悄揽住连钰的后背,发觉连钰没有反抗,他大胆的将手臂箍在一起,用力的感受连钰身上的味道。
杜止卿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这个院落之后,转身默默离开了。
钟白却是有些神往的走到窗口,他闭上眼睛,想象着那个灵动的少女,在窗外的空地上舞着长枪,身子矫健,笑声爽朗。
渐渐地,他竟然看到记忆中那个面容不曾变过的少女长大了,她枪舞如龙,身姿迅疾,
一阵眼花缭乱的枪法结束,女子举枪对着自己,她唇角自信的勾起,目光清明有神,
那张不再稚气的脸上,是自己最熟悉的笑容,眉眼也是。
“?!”
钟白觉得自己真的病得不轻,慌乱的看了眼还抱着云亭的连钰,转身狼狈的离开了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