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
自三清殿赶赴的传信弟子迎面一句话便又撞破了这一池的清波。
“楚师兄,山门前有一位天策府来的军爷说要找你。”
十七
执剑御风而行,纯阳宫独门轻功“逍遥游”脚程极快,楚炎身影几下起落,不多时已然抵达山门前。
花暮雨正好将绝尘牵到马厩里安置好了,伸掌拍了拍爱马鬃毛,以示暂别,掉头便哄另一匹心肝宝贝道:“我常听人说,纯阳宫风水宝地,人杰地灵,今日有幸得见,果然不假。”
连日清修难得平静下来的心境早被那人前来的消息一瞬打破,楚炎一路思忧,刚站定了脚便单刀直入问道:“花暮雨,今行如此突然,莫非是前线出了什么岔子,战事将近?”
“二弟与杨教头上月自龙门荒漠大胜归来,边陲贼子元气大伤,闻我大唐军威者胆破,还哪里敢有什么异动。”花暮雨一摆手,得意道。
“那么,可是天策府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纯阳宫与天策府素来交好,自当竭力相助。”楚炎眉头紧蹙,追问道。
“你啊……”花暮雨似笑非笑,叹了一口气,也不管不远处还立着两个把门的年轻弟子,往前跨了一步,猛地伸手将楚炎搂入怀中:“我若不追到纯阳宫来,你就当真不打算再找我了?别人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离别这些日子,都快是恍如隔世了。”
“休得胡闹!”楚炎竭力挣脱,奈何那爪子钳制得极紧,一时实在摆脱不得。
“那你老实答我,这些日子,到底想我不想?答了我,我便放了你。”花暮雨凑低头,在楚炎耳畔柔柔呵了一口暖气,嬉笑道。
楚炎身影僵直,双唇紧抿。
守门弟子都是知道花暮雨名号的,虽然远远看着,这边两人动作说不出的怪异,似乎是楚炎被花暮雨挟持了的模样。但凑在一起窃窃讨论了一番,功夫了得的楚师兄总不至于在自家门口着了别人的道,既然花暮雨是楚师兄的挚友,那么别人兄弟间的玩笑,还是少管为妙。
楚炎双颊微红,扭过头避开花暮雨炽热的眼神,闭得极紧的薄唇半晌才泄了一个字。
“……想。”
这声音细若蚊蝇,一百多个日日夜夜的辗转反侧却悉数渗在了这一个字里。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花暮雨纵声长笑,松了楚炎束缚,拍掌道:“好!二弟从龙门客栈带了几埕西域的葡萄酒,我特地提了一埕过来,咱们找个吃喝的地方,不醉无归!”
楚炎无可奈何,只得板着脸,领着花暮雨一路直奔天街而去。
二人寻了一家小吃店坐下,楚炎一尽东道主之谊,接连点了一桌的菜,炸春卷、扒松肉、蒜香口条、熏烤蹄髈,肉气四溢,全部都是那嗜酒嗜肉的家伙爱吃的菜式。
花暮雨拣了一个大号的青花瓷碗替楚炎斟了满满一碗的葡萄酒,浓郁的香气熏得整个店面都是,幸好没有哪位师叔经过,不然楚炎可说不准又被罚上几天的清修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可惜这夜光杯不好找,待我下次去边关时,为你寻一樽带来,如今先将就尝尝这酒的味道吧!”
花暮雨一片诚挚心意,楚炎虽然不好酒,却也不再像最初结识时那般将酒约拒于千里之外,擎起瓷碗喝了一大口暗紫的琼浆。
这西域的酒不如中原的烈,但格外有一股果香清甜,入口滋味无穷,后劲十足。
花暮雨单手支着腮,这葡萄酒于他来说酒味还是太浅,但于楚炎的酒量来说该是恰到好处。只要楚炎喝得高兴,那他光是在旁看着也能生生看出几分醉意,倒也无需计较喝的到底是什么酒了。
酒过三巡,花暮雨伸指弹了弹空酒埕,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楚炎,此行回去后,我便要奉命到浩气盟上任。浩气盟牵涉甚广,要务比之天策府也更多更复杂,之后恐怕我就不能像如今这般特地来看你了。”
“浩气盟?怎么这般突然。”
“天下没有永久的太平,近来南诏一带蠢蠢欲动,令人烦忧。天策府军力毕竟有限,李统领与谢盟主商谈过几回,觉得这中原的武林豪杰必要时倒也是一把好手。我与二弟今行到浩气盟里,就为了培养一支既可斩杀江湖恶人,更可上阵杀敌的精锐队伍,等这队伍日益壮大,整个浩气盟都是能听军令的好将士时,莫说是区区南诏,就算是远在天边的胡人也是任我们宰割的鱼肉。”
楚炎欣然赞道:“如此甚好,待我学成下山,定必投奔浩气盟,与各位一同对抗外敌!”
“不如你而今就与我走吧,谢盟主待我格外青睐,我已是摇光坛的坛主,你若随我前往浩气盟,我一定为你争得副坛主之位。从今以后,你我二人……”花暮雨一把握过楚炎手腕,未道完的话里蕴着万千的似水柔情。
楚炎心头一荡,答应的话已经到了唇间,差些便要脱口而出,就此答应。
酒意微醺,然而那张冷峻的面孔却不适时地在脑海里浮现了。
“你是我白瑾的师弟,倘若胜不过我手中长剑,就不要踏入浩气盟半步!”
然后在脑海里回荡的是连若那张尚有几分青涩未脱的脸庞。
假若当下就去了浩气盟,那要如何对大师兄交待呢?三师弟一个人在华山上无人照料,也是件惹人担心的事。
楚炎复又回复了往日的镇静,拒道:“何必急于一时,太虚剑意第九重我还有许多生疏的地方。况且,我答应过大师兄,武功当与他匹敌,才配往浩气盟前行。你初入浩气盟,要忙的琐事想必很多,还是尽早起行吧,莫要为我耽搁。”
“大师兄……又是白瑾?”花暮雨唇角的笑意骤然一冷,但很快这冷意就压抑下去了,转而叹道:“也罢,你不愿下山,我总也不能把你捆起来抱着走。”
楚炎伸筷又夹了一块炸春卷递到花暮雨碗中,温言道:“我留在华山上勤加修炼,他日下山也好助你更多。”
花暮雨闷头倒了一碗葡萄酒,一仰而尽,擎着空酒碗沉吟道:“如今浩气盟实在不太平,我去先行探路,倒也是好的。”
“怎么个不太平法?”这下反倒教楚炎担忧了起来,连忙问道。
“摇光坛上一任坛主游南卿竟在南屏山的望北村中遭人暗杀,你当知道,这望北村周遭都是浩气盟的弟子,恶人插翼难飞,如此横祸,必有蹊跷。”
“还有,自立秋以来,昆仑冰原三战三败,死伤弟子众多,这些都是往日不曾有的事。”
花暮雨蓦地把空碗往木桌上一扣,沉声道:“依军师推测,浩气盟里头,恐怕是混进了恶人谷的内鬼。”
“这……”楚炎入世未深,哪里知道浩气盟与恶人谷争斗的种种黑暗,只得直直望着花暮雨关切道:“你到了浩气盟,行事千万要小心。恶人谷都是奸诈阴邪之辈,明刀易躲,暗箭难防。”
花暮雨喝完了酒,细细品嚼楚炎替他夹的炸春卷。皮脆肉嫩,当真是上好的点心。
暗箭难防……
不错,倘若这箭是昔日故人射的,可就更加要多提防千倍万倍了。
十八
酒饱饭足,用过晚膳后,楚炎陪着花暮雨在华山上四处闲逛,白雪皑皑,盛景无边。
华山地势险峻,纯阳宫依山而建,青砖墨瓦的屋舍错落隐在雪峰中,远看便如一副泼墨作的画。
两人漫步在这墨画中,一路边走边聊道。
“之前你可曾来过纯阳宫?”
“许多年前来探访过那么一次故友,那时候大概你还不在这华山上呢。”
“哦?是哪一位师叔还是师兄?”
“那个人……”花暮雨神色突然黯淡了几分,沉默了片刻方答道:“早已经不在了。还是不提了罢。”
“是我失言了。”花暮雨神色之凝重竟不亚于当日重提姜行义一事,楚炎连忙止住话端,歉道。
幸然,尴尬气息并未持续太久,两人沿路走到三清殿开外。
三清殿,一向是信教道友参拜朝奉的地方,山下的百姓时常也会上山祈福。今日不是对外开放的时候,就只有一个稍为年长的道士在整理殿内的供果等物。
楚炎走上前,依照门规跪在软垫上朝着殿堂正中的老君像恭敬行了一个礼。
隔壁的花暮雨却已熟稔地和守殿的道士搭上了话:“道长,我听说你们纯阳宫的同心锁雕工精巧,灵验非常,不知可否为我俩刻上那么一对?”
“同心锁?我们已经有好些年不再碰那玩意了。这位军爷你若是诚心祈福,我倒是可以为你打造一块长生锁。”
“就要一块长生锁吧,烦劳周师兄了。”眼见花暮雨还想在同心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