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他也不觉得辛苦,沉沉,重复梦乡……
对外的说法是风寒入体,卧床休养,除却被自家三师弟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几百遍,有些坐不住外,楚炎休养的日子还是过得相当欢愉的。
“暮雨,到天街上买个鲜肉包子。记住了,要街尾倒数第三间李大娘那家的。”
“暮雨,到天街上带碗杂碎汤,多放花椒,不要芫荽。”
“暮雨——”
三日后,天街大大小小的食肆店已经把这道火红的身影当作自家纯阳宫弟子般,再熟悉不过。
楚炎一连躺了三日,刚打发了花暮雨去张罗今天的晚膳,方才想起该到三清殿里取打造的那两块长生锁了,连忙起身梳洗穿戴整齐,揉了揉差不多痊愈的腰,大轻功往山下跑去。
上等美玉打造的松柏长青长生锁晶莹剔透,苍翠欲滴,一面刻着姓,一面刻著名,皆是小篆书写而成。锁头系着一根红绳,锁身小巧玲珑,放入怀中也丝毫不觉得碍事。
“多谢周师兄。”楚炎欣然揣好了两块长生锁,付了银钱,谢道。
“同门便是一家,客气什么。这两块锁是在老君像前开过光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师弟可要好好保管。”周小龙摆了摆手,眼见楚炎一脸春风地转身便要回山上了,叫住了人道:“楚师弟,你可知我们纯阳宫为何如今只做长生锁,不做同心锁了?”
楚炎回身茫然摇了摇头。
“楚师弟,”周小龙平日轻快的语气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有一个道理,你当知晓——得长生易,结同心难。”
楚炎揣着长生锁立在原地,一时竟有些发愣。
十九
新任摇光坛坛主册封庆典比历任的每一位都来得要隆重。
浩气盟盟主谢渊原为天策重将,对待同门后辈本就格外青睐,如今花暮雨是李承恩大统领力荐之人,武艺超群,军功显赫,自然更是深受偏宠。
落雁城内,美酒佳肴琳琅不尽,莺歌燕舞之声不绝,筵席从夕阳初下一直摆到银月高悬,与席者醉了七八,方算是有了散场的意思。
“在座摇光坛诸位,今后便是我花暮雨的手足,这几埕桑落酒,就当是给各位的见面礼!”摇光坛主事者皆在席上,红绳扎着的数十埕美酒分发到了众人手中,花暮雨抱拳起身,朗声道。
“多谢坛主!”
月色中天,二弟程一鸣不胜酒力已经先行回房歇息了,花暮雨酒力虽好,连续灌了一宿的烈酒,也难免有几分醉意,脚步虚浮,往落雁城北紫竹苑中走去。
紫竹苑,邻着兰亭书院,分别是摇光、开阳两位坛主的所居之地,同时也是浩气盟中的要塞之所。恶人若是前来进犯,此地乃是必由之路,故而向来均由盟中武艺高强的两位坛主兼任把守一职。
夜风拂过竹叶,一片沙沙作响,花暮雨穿过层层紫竹,立在庭院门前,却不曾推门进去,反倒是负在背后的长枪蓦地握在了手中,银光一闪,回头喝道:“一路跟了这般久,怎么,还不敢出来相见么?”
“哼,耳力倒是不错。”一个身着锦袍,发系玉带的少年自紫竹林中不太情愿地走了出来,手上提的正是花暮雨分发的那埕桑落酒。
花暮雨眉头一蹙,长枪反扣在手中:“来者何人?”
“摇光坛左先锋,叶柯。”少年腰负重轻二剑,一看便是藏剑山庄弟子,报上名姓后手中酒埕一扬,竟是当面往花暮雨砸了过去:“你的酒,我不要——”
花暮雨手中银枪一挑,已是稳妥接过了酒埕掷在一旁竹枝下,冷声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只毛也没长齐的小鸡崽子。三更半夜的送上门来,还不够本大爷塞牙缝。”
“休得废话,孰强孰弱,战过便知分晓!”叶柯伸手往后一探,鎏金铸的重剑已然握在手中,倒映着如水月色,熠熠生辉,光彩非凡。
“剑倒是好剑,落在你这鸡崽子手中,当真可惜。”
“摇光坛坛主之位落在你这样的人手中,那才是真的可惜!”
兵刃既接,叶柯年纪虽轻,武功却是不俗,一式玉泉鱼跃袭近花暮雨身侧,随后便是云飞玉皇,夕照雷锋,剑招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花暮雨有意试探叶柯武艺,倒也不急于将叶柯击败,银枪若走游龙,轻巧便将重剑攻势一一卸去。
重剑所耗之力远胜于寻常兵器,三五招下来,叶柯已见气促。
花暮雨手中长枪尤是漫不经心,边打边道:“剑招倒也扎实,可惜遇错了对手。小鸡崽子,我与你并无过节,为何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盟主会破格提拔一个初来浩气盟的人当坛主!叶山哥哥,志北,每一个都为摇光坛立了那么多的汗马功劳,凭什么轮得到你!”
“哦,那你现在想明白了么?”花暮雨攻势突然一转,银枪一晃,雪翎耀目,已是架在叶柯颈间。
“你!——”这一下变招来得突然,重剑毕竟笨重,叶柯回手不及,只得束手就擒。
“三年前,突厥来犯,我与一鸣仅以三千精兵与之抗衡,沥血奋战,终使贼人败退。这,可比得上你那叶山哥哥的功劳?”
“啊,那一战是你带的兵?!”叶柯脖子上还架着花暮雨的银枪,双眸里方才还是百般不屑,如今却换了几分景仰的神色。
到底是少年心性,无谓计较太多,但若不给几分教训,以后在自己麾下也不好管教。花暮雨转了转枪头,悠悠道:“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念在你初犯的份上,就先斟茶赔罪,待本坛主想好处罚的法子了再作定夺。”
生在藏剑世家,锦衣玉食,叶柯哪里向什么人赔过罪,顿时脖子一倔,藏起了方才的敬意,哼道:“摇光坛又不是你们天策府,哪里有这么多规矩!你赢得过我,也不过是以大欺小。等叶山哥哥和志北回来了,谁胜谁负还是未知之数!”
“小鸡崽子不多受点教训就不长记性。”花暮雨不悦,枪头往叶柯颈上又压了几分,划过一道淡淡的红痕,眼看再刺下去,就免不了要见血了。
“住手!——”远方有疾呼声传来,两人一同扭头望去,只见一匹燎原火上驮了一个赤甲金枪的青年男子,年纪与花暮雨相若,罩在月色里离得甚远,看不清容貌,只觉是一股凛然之气扑面而来。
“志北,你可算回来啦!”初初听见马蹄声,便知道来的人究竟是谁,叶柯欣喜,伸着脖子叫唤道:“快过来替我解决了这厮!”
“柯弟,休得胡闹!”来人朝着叶柯一声暴喝,翻身下马,抱拳向花暮雨行了一个礼:“参见花坛主。”
“齐兄,原来是你?!”花暮雨看清了来人模样,架在叶柯脖子上的长枪当即收回,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眼,讶道:“我道这小鸡崽子说的志北是何人,原来是齐兄,那可当真是堪与一战!哈哈,齐副帅,别来无恙?”
“托大统领与各位兄弟的福,无恙,一切无恙!至于武艺切磋……昔日在天策府中,我领教花大将军的招数还嫌不够么?还是等叶山兄弟回来后,由他来陪坛主痛快一战吧!”
“哦?叶山他功夫如何?”棋逢敌手,人生一大乐事,许久没有打过一场痛快的架,花暮雨语带期盼,问道。
“担得起摇光坛副坛主一职的,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既然如此,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这边两人聊得火热,被搁在一旁的叶柯揉着被枪头压痛了的脖子,不满打断道:“喂,你们两个,小爷我累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可就回房歇息去了。”
“等你老实赔过罪了,自然就放你走。”花暮雨眉头一挑,仍是不肯轻饶叶柯。
“柯弟他年纪尚幼,坛主雅量,莫要与他一般见识。至于赔罪一事,柯弟与我不分彼此,他犯的过错,就是我犯的过错,坛主要打要罚,冲着齐某来就是。”齐志北望向叶柯的眼神虽有责备,但更多的是温柔缱倦。
同为情海中人,岂有不懂之理,花暮雨慨然叹道:“几年不见,想不到齐兄口味竟变得如此……”
“你说什么!”叶柯墨眉倒竖,气急争辩。
一边是同门兄弟,一边是心爱之人,齐志北揉了揉发痛的额角,连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柯弟你要乱撒脾气也回家再撒去,不要在坛主面前失了分寸。”
言下之意,便是关上门来不知道得跪多久的搓衣板。本就是一场小风波,也无谓让兄弟回家太难堪,花暮雨强忍笑意,摆手道:“既然都是自家兄弟,那客套的话也休要再说了。明日午时,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