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人人都想赚钱、发财,但大多数人都失败了,整日里忙忙碌碌,却没什么收获。赚钱,太难了。
君庭睡不着觉,躺在炕上想了半宿,也没什么思路。在作坊里干活,自己也就能和个泥,赚每天4毛钱的工资。许云燕累死累活,一天最高能赚1块钱。这些钱,除了每月交房租等开销,也就能让他们饿不死罢了,但绝对吃不饱,更别提吃好了。天越来越热了,许云燕连一件换洗衣服都没有呢。
君庭曾想过做个小买卖,但眼下没有本钱啊,什么都白扯。自己身怀乾门的秘术,要不就摆个卦摊,做点这没有本钱的买卖?也不行。这地方的人,心里都知道永远也出不去了,所以对未来也没什么盼头,还信什么命。再说,人人赚钱都不易,生活都很苦,哪有闲钱算命啊。
想来想去,君庭也没什么办法,不禁暗暗叹息。想当年,自己在林场子、招远城纵横捭阖,几万、几十万在手里就跟玩儿似的,根本不在乎。可如今,为了几毛钱却绞尽脑汁,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唉 ,慢慢来吧。君庭给自己打气:时间还短,等对这个艾尔肯城了解的更深一些,再想办法。
日子匆匆而过,转眼间又是半个月。这几天,君庭就发现,许云燕情绪不对劲。以前下工时,她来找自己,都是欢呼雀跃的,十分高兴。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会跟自己说一说今天的工作心得,赚了多少钱。每次多赚哪怕五分钱,她都会高兴半天。可是,这两天,她明显话少了,回来路上也不太聊天了。跟她说什么,她都是迟疑了片刻,才回答。
这天晚饭后,君庭叫住了许云燕:“云燕,你先别收拾碗筷了,咱俩说说话。”
许云燕一愣:“说什么?”
君庭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来,和我说说。”
“没,没有。嗨,我能有什么心事啊,也许是这两天太累了。”
君庭摇摇头:“云燕,我虽然眼盲,但心不瞎,能感觉出你的反常。眼下,咱们被困这座城内,艰难度日,正该同舟共济,互相扶持。难道,你还想瞒我吗?”
一听君庭如此说,许云燕轻声抽泣上了:“韩大哥,我觉得,我好没用啊。这几天,作坊里做瓷瓶了,我的制模,总也不合格,周头都说了我好几次了。一连三天了,我每天就开5毛钱工资,唉,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哦,君庭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想了想,道:“云燕,苦了你了。你们那个建模,是怎么回事?”
许云燕道:“建模是个习惯叫法,其实就是依据木头模具,将你们和好的泥,制成瓷瓶的形状,刮去多余的泥,让表面光滑平整。唉,我做的瓶子,总是不够完美。我原以为,做瓷瓶跟瓷碗一样,很容易,没想到,会这么难。周头说了,瓷碗是普通老百姓用的,粗糙点没什么。瓷瓶,却是什么品来着,对,工艺品 ,价值不菲,自然要求很严格。”
君庭道:“你也别太着急了,慢慢学,谁也不能刚上手就会啊。作坊也不能开除咱们。”
许云燕点点头:“我知道。唉,就是让人说着,有点不舒服罢了。”
君庭心里很不好受。许云燕从小就颐指气使,何曾受过别人的呵斥。想当年,自己无意间得罪于她,她都耿耿于怀,差点要了自己的命。眼下,为了多赚几个钱,她竟受这种委屈。唉,真是太不容易了。
第二天,他们早早就去上工。君庭和了一会泥,不放心许云燕,借口去厕所,来到了里屋,想扫听扫听。
这才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君庭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正听周良在训许云燕。
“你怎么笨的跟头猪似的。你看看,这是你做坏的第几个瓶子了?这样的瓶子,拿出去卖给谁啊。我告诉你,许云燕,我只能调你去厨房帮忙了。”
许云燕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周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以后一定注意。求您了,别把我调走,求你了。”
君庭听许云燕在哀求着周良,心里十分难受。
周良道:“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你做的这种瓶子,烧出来,根本就卖不出去,白白损失材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许云燕带着哭腔道:“周头,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厨房干活,每天都拿3毛5的工资,我房租都交不起,还怎么生活。求你了,再给我次机会吧,求你了,周头。”
周良语气缓和了一些:“你也知道,上头对咱们作坊管得很严,有多少人,出多少货,都是有数的。唉,你这样,弄得我也没办法交差啊。我也不瞒你了,因为你的失误,咱们作坊内的所有人,都得加班,并且还是免费的。谁都不容易,每天工作那么累。我是做工头的,得对大家有个交代啊。”
许云燕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呜呜呜”哭了起来。她知道,周良说的也是实情。在这,就是凭本事赚钱,没有人会可怜你。大家生活都不易啊。
君庭叹息了一声,走了过来,道:“周头,实在是谢谢您了,我们夫妻,让您费心了。”在外,君庭一首和许云燕声称是夫妻,为了免去麻烦。
周良
道:“啊,韩兄弟啊。唉,咱都是给人干活的,我也是不得己而为之啊。”
君庭摆摆手,道:“理解!这样,您看在我们夫妻的薄面上,再给她一天的机会吧。如果到晚上,她做的东西还不行,那到时候也不用您说了,我们主动走,您看怎么样?”
周良琢磨下,道:“好吧,就到今天晚上。我什么也不看,就看她拿出的瓶子什么样。”说完,他出去了。
许云燕坐在椅子上,还在轻声地抽泣着。君庭顺声音走到她的身边,摸索着拍了拍她的头。许云燕再也控制不住了,将脸伏在君庭的身上,失声痛哭。君庭蹲下身子,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作坊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所以也没人对他们的亲密举动感到奇怪。良久,许云燕哭得差不多了,才挺起身子,擦了擦眼泪,道:“我没事,你回去吧。我得抓紧干活,晚上再不合格,就糟糕了。”
君庭道:“先别着急动手,咱们分析下,为什么你做的瓶子,总不合格,得想办法改进。”
许云燕摇了摇头:“我要是知道哪不合格,就改过来了。唉,明明我觉得做得挺好的,就是不合格。”
君庭道:“你给我找一个你做出的瓶子,然后再给我找一个其他人做的合格瓶子。”
“那你要这些干什么?”许云燕不解。
君庭道:“去找吧,我自有用处。”
这些东西都现成,不多时,许云燕就拿来了,道:“这个瓶子是周头做的,合格的。”
君庭将这个瓶子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从上到下慢慢地摸着。这瓷瓶,呈葫芦状,但开头较大,入手十分光滑。君庭摸了半天,道:“这个你收好,将你做的瓶子给我。”
许云燕先接过周良的瓷瓶,放好了,才将自己做的瓶子递过去。君庭入手一摸,质感不错。他侧着头,从上到下,仔细地摸了起来。
君庭练成心眼后,感觉比常人灵敏的多,这也包含触感。他摸来摸去,心中有数了。
“问题找到了。”
“找到了?我做的瓶子,哪有问题。”许云燕急忙问。
君庭道:“你的瓶口处,用泥稍微厚一点,导致略微鼓起一些。但是,这点差异,肉眼是看不出来了。还有,你的瓶底处理的不够光滑,有瑕疵。这样,你现在就做一个,然后我帮你检查。”
许云燕将信将疑:“韩大哥,你说的靠谱吗?”
君庭笑道:“你做吧,我先出去和泥。”他站起来,摸索着往外走。
许云燕急忙站起来,给他送到了门口,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干活。
君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跟工友们打了招呼,接着和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许云燕来喊君庭。工友们开起了玩笑:“韩兄弟,你媳妇想你了,快去吧。”
君庭笑了笑,道:“我出去会,大家辛苦了。”
“去吧,这点活,我们替你干了。”
许云燕扶着君庭坐在了自己工作的椅子上,道:“这个是我刚做好的瓶子。我很小心的,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君庭将袖口往上挽了挽,轻轻地将手搭在这个泥瓶子上。他十分小心,从上摸到下面。
摸了两遍,君庭一皱眉 ,让许云燕递过小木片,踩动脚下的机关,让瓶子转了起来。他将小木片小心翼翼地放在瓶子上,刮去多余的泥,然后又用手反复摩挲着瓶身。
不一会,君庭道:“好了,这个瓶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这就行了?”许云燕有点难以置信。
君庭点点头道:“没问题了。你知道吗,做瓶子,不能光凭眼睛,要靠手去感觉,靠心去感应。你现在的问题是,过于依靠你的眼睛去看了。没关系,时间还短,慢慢来就行了。”
这一天,许云燕做了7个瓶子,都由君庭进行了修改、加工。太阳落山了,眼看就要下工了。许云燕正在做最后一个瓶子,周良走了进来。
他是工头,平时在另一间小屋工作,不和工人们在一起。许云燕一抬眼,见周良站在身前,急忙站了起来,打招呼道:“周头,您来了。”
周良看了看许云燕,又看了看她手中的活计,道:“我听说,这一天,你做的瓶子,都是你丈夫帮着一起做的。”
许云燕点点头:“是。我做好了瓶子,他帮着修改。”她见周良面无表情,心里十分没底,究竟瓶子做的如何啊。万一,还是不合格,自己就得去厨房干活了。
周亮没说别的,只是道:“你把韩兄弟叫来,我有事要说。”
许云燕不敢怠慢,急忙去外间屋,叫来了君庭。
君庭也一头雾水,对周良道:“周头,不知您叫我,有什么事。”
周良道:“啊,韩兄弟,请坐下。今天,你媳妇的瓶子,都是你帮着做的吗?”
君庭点点头:“是啊,都是我帮着的。怎么,可有不妥吗?”
周良道:“不不,这个完全可以。只不过,我不明白,你眼睛看不见,怎么做的瓶子。正好,这个瓶子做了一多半了,你继续将它做完吧,让我也见识
一下。”、
许云燕摆手道:“不行。周头,我丈夫也就是能帮我修改一下 ,他眼睛又看不见,如何使瓶子定型啊。”
君庭却道:“无妨。周头,说实话,我没做过,但是,我可以试试。”
就见君庭,用手摸到木头模具,将泥添到里面,然后脚下踩开关,使得泥坯继续成型。不多时,他撤掉木头模具,开始用手不住地摩挲瓶体,并用小木片不时修改。
君庭聚精会神,做得一丝不苟,都没发现西周己经围了不少人了。大家都听说了,和泥的那个瞎子韩君庭,居然能做瓶子,这可新鲜啊。
不多时,君庭停住了脚,使得瓶子不转了,并放下小木片,道:“周头,己经做好了,您上眼瞧一瞧。”
周良矮下身子,将这个刚做好的泥瓶子,反反复复看了半天,道:“明天开始,韩兄弟别去和泥了,跟你媳妇一起做瓶子吧。只要你俩一天能做出10个瓶子,我给你们一共开两块钱。超过10个,一个3毛,你们看如何?”
许云燕简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头,您说的,是真的吗?”
周良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道:“今天你们做了8个瓶子,加上韩兄弟和泥的工资,我一共给你们两块。好了,其他人,过来领工资,下班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给大家发工资去了。君庭和许云燕愣在当场,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刘巧凤走了过来,道:“哎呦,恭喜了,云燕妹子,韩大兄弟,这可是大工才有的工资待遇啊。”
不断地有相熟的工人,来跟君庭和许云燕道贺。他们二人如坠梦里,怎么就变成大工了?
回去的路上,许云燕道:“韩大哥,肯定是你做的瓶子,周头十分满意,才会如此的。这回好了,以后咱们每天,最低能赚2块钱了。以前,咱俩一天,最高也就1块4,有时候还赚不到。这样,一天能多赚好几毛呢,太好了。”
君庭也十分高兴。一天做10个瓶子,两个人合作,很轻松,不费劲。“是啊。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走,去菜市场,买点肉,再买瓶酒,咱们庆祝下。”
许云燕有点迟疑:“还是不要了,咱们······”
君庭道:“这才叫因祸得福呢。以后咱们能赚来钱了,怕什么,走吧。”
其实,君庭主要是想给许云燕补补身子。这一个多月,她为了赚钱,每天干活太辛苦了,还得照顾自己这个盲人。
他们去了菜市场,买了1斤多羊肉,然后又买了点胡萝卜、土豆等菜,同时,又拎了一瓶白酒,一共花了1块钱。这是他们这一个多月来,第一次买肉,最奢侈的一次了。回到家中,君庭在许云燕的帮助下,亲自下厨,炖了一锅羊肉烩菜。
二人对坐,倒上了白酒。君庭道:“今天,咱们好好吃喝一顿。来,云燕,我先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