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乎乎的羊肉烩菜,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儿。白酒虽劣,但却是纯粮食烧制,度数够高。君庭和许云燕吃着、喝着,说不出的快意。
“云燕,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你多吃点肉,好好补补身子。”君庭道。
许云燕笑道:“我没事,这不挺好的吗。韩大哥,你知道,我现在还觉得像做梦似的呢。每天能赚两块钱啊,我的妈呀,那日子可太宽裕了。这回,除了交房租和吃喝,还能剩下点钱了。恩,给你做身衣服了。你现在就这一件,都穿得磨出洞来了。唉,我太笨了,也不会针线活,没法给你缝一缝。”
君庭心里有些酸楚。许云燕一颗心都在自己身上,可是,自己又能给人家什么呢?
酒一多,二人的话就多了起来。许云燕眼神都迷离了,道:“韩大哥,上次你说到,那个法显死了。之后呢,你又经历了什么故事呢?还有,你和那个红姐,为什么分开了。”
搬到这房子的第一天,君庭曾给许云燕讲了自己的故事,但也就算是刚起个头。第二天,他们两个人就上工了,每天都很累,睡得早,就没继续讲下去。今天,许云燕半碗酒下肚,兴致很浓 ,又问起了这事。
君庭道:“你说之后啊,我就回了东北了,是这么回事······”这次,他继续将自己的经历完完整整地都讲述了起来,一首到自己如何到的煤窑。
许云燕听得瞠目结舌,都忘记了喝酒和吃菜了。君庭说完了良久,她才回过神来,道:“韩大哥,你的命,可太苦了。”
君庭也有些感慨,眼圈红了:“我算遍了人世,却始终不能算己。唉,其实有时候想想,上天对我不错了,经历了那么多危险,还能活在人世上。”
许云燕搬凳子坐在了君庭身边,拉着他的手道:“韩大哥,无论咱们将来能怎么样,只要我在你的身边一天,我定会好好照顾你。”
君庭十分感动,也握着许云燕的手道:“好。咱们两个互相扶持,有朝一日,定要离开这艾尔肯城。”
一瓶白酒,二人喝的半点都不剩,最后自然都喝多了,碗筷都没收拾,躺在炕上,睡着了。
这一觉,许云燕睡到半夜才醒,就觉得脑袋晕晕的,口干舌燥。她睁开了眼睛,使劲眨了眨,适应了屋中的黑暗中,顿时羞的脸红了。自己竟像八爪鱼似的,缠在了君庭身上。再看君庭,睡得很沉,打着呼噜。她暗暗庆幸,还好自己先醒来,不然,让韩大哥知道,丢死个人了。
她慢慢地爬起来,去厨房喝了半瓢凉水,然后回到屋中,给君庭脱下鞋子,盖上了被子,垫上枕头。
从这以后,君庭和许云燕就一起干活了。许云燕负责建模,君庭靠着无比灵敏的双手,做完善处理。二人越干越有默契,平均每天都在15个左右,算起来,能赚3块多钱。
这回,二人的生活好了。许云燕给君庭和自己都置办了新衣服,隔三差五也能买回肉吃了。二人脸上都有了血色,精神状态也好多了。
一转眼,他们到了艾尔肯城,己经半年了。此时,己经入冬了,每日里北风呼呼地刮着, 时不时还飘着雪花。君庭每日里都要嘟囔:“这儿的雪下得真够早的了。”弄得许云燕总是笑他:“你老了,爱唠叨了。”
老了吗?是啊,再过年,自己就28岁了。人多说30而立,自己活得够失败的了,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还把眼睛给混没了。也就是在这艾尔肯城内,估计要是出去,多半就得饿死。
半年来,君庭自认为己经对这座艾尔肯城了解的差不多了,但始终没想出离开的办法。曾经有一次,他带着许云燕去城门口溜达,想观察下地形,却被人拦住了,撵了回来。这个人,他们竟然认识,正是那个马健威。
没想到,马健威居然成了守城的兵了。马健威也认出了他俩,对他们道:“别妄想从城立逃出去,绝对不可能。今天你们也就是遇到我了,换个旁人,不说宰了你们吧,也免不了受皮肉之苦。”
君庭也就打消了硬闯出城的念头。自己是个盲人,许云燕是女子,还都不会武功,白扯。既然硬闯不行,就得琢磨用智。可是,这艾尔肯城犹如铁板一块,也没有突破口啊。
这一天,晚上要下工时,周良到了君庭身边,道:“韩兄弟,今晚麻烦你和弟妹了,得加个班。”
君庭仰起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周头,您有什么吩咐?”
周良压低声音道:“今晚的活,不白干,不会亏待你。”
君庭还想询问,但周良却走了,弄得他一头雾水。
不多时,其他工人们领了工钱,纷纷都走了,君庭和许云燕没动地方。
周良等其他人走光了,将君庭和许云燕请到了他那屋,让到桌子前坐好。
“周头,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就是。”君庭欠身道。
周良将他按在椅子上,道:“坐,就是有点活,麻烦你们二位。我让麻子去买吃的了,一会吃饱了,喝足了,咱们再说干活儿的事。”
君庭和许云燕坐在一起,彼此心里都糊涂着,周良搞的这么神秘,究竟要干什么?
又等了一会,麻子回来了。麻子是周良的心腹,平时总跟在周良后面帮忙,俨然是二号的工头了。
麻子将几个牛皮纸包放在桌子上,一一打开:“韩大哥,周头为了招待你们两口子,可是没少花钱啊。这是酱牛肉,这是卤牛筋,这是拌牛心,还有芝麻烧饼。哦,对了,还有一瓶老白干呢。”
君庭更糊涂了,周良今天怎么了,为何如此客气?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事。
但是,周良不说,自己也就没法问了。君庭暗道,我啊,以逸待劳,你既然有求于我 ,肯定得先沉不住气。
周良不住地劝酒、劝菜,十分殷勤。君庭道:“吃肉就行,一会还得干活呢,不能喝酒。”
麻子道:“韩大哥,谁不知您的能耐,喝一点无妨。”
君庭摇了摇头:“不成。我眼睛看不到,全凭手上的感觉,所以一滴酒都不能喝,免得会有误差。”
周良急忙道:“对对,韩兄弟说的有道理。我说麻子,你小子是真没眼力见啊。去,自己喝去,别影响君庭兄弟。”
这一顿饭,吃的气氛有些诡异。周良历来严肃,此番殷勤的夹菜,说着客气的话语,反而让人觉得做作。麻子倒是很正常,只顾喝酒,随口开着玩笑。
好不容易,饭吃完了。君庭擦了擦嘴,道:“周头,干什么活,您支派吧。天儿不早了,一会怕下得雪来,我们夫妻回家费劲。”
“对对对,韩兄弟说的在理。其实,也没多大的活。我吧,做了一个陶瓷瓶,但总觉得不够完美,想让你给我修改修改。”
君庭一听,这才放下心来。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就是做瓶子啊。
周良将君庭让到了自己的工作台上,道:“韩兄弟,这瓶子我一首用水润着呢,您上手。”
许云燕看得明白,周良将一个白色的湿毛巾掀开,露出了一个瓶子的模型。咦,这瓶子够奇怪的了,怎么会那么长,造型古朴。
她拉住君庭的手,放在了这个瓶子上。君庭入手一摸,当时也是一愣。这种瓶子,作坊里从来都没有做过啊。
“周头,咱们今后,要换这种瓶子吗?”君庭问。
周良急忙道:“不不。那个,这个啊,其实啊,就是我的一时兴起,做的玩的。你看啊,我小半辈子都用在瓷器上了,从心里喜欢,就爱琢磨了。”
哦,原来如此。周良这个解释,很合理,能说的通。君庭不再言语,从上到下,慢慢地摸着这个瓶子。
他十分认真,前前后后摸了三遍,最后手停在了瓶身的一处。他一伸手,许云燕就己经将木头刀递了过去。这是二人这半年形成的默契。
君庭用木头刀左刮刮,右抿抿,费了好长时间 ,才将刀放下,用手指轻轻摩挲。
“好了,周头,己经好了。”君庭道。
周良蹲下身子,看了半响,眼露喜色道:“韩兄弟,我算是服了了。这个瓶子,我看了一下午了,就觉得有点别扭,但却找不到哪不妥。您这几下子,就把瓶子个给修补好了,真是神乎其技啊。”
君庭道:“您客气了,周头。对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这己经帮了我很大忙了。这是给你们的加班费,拿着。”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票子,递了过去。
许云燕接过来,一看,当即叫了出来:“5块钱,这也太多了。”
君庭心一动,道:“周头,这钱我们不能拿。您看看,也没干什么,怎么能拿这么多钱啊。”他琢磨的是,5块钱,够他和许云燕干两天的。眼下,自己举手之劳,就赚这么多,肯定有问题。所以,不能要。
周良却道:“哎,韩兄弟,你可解决了我的大难题了,这钱,你拿着,受之无愧。再说,我还有事相求呢。”
“哦?不知周头,您有何事啊?”君庭就琢磨,绝没那么简单。
周良道:“今晚,我找二位帮忙加工瓶子一事,还请替我保密。我用城主的地方、设备、材料,搞个人的兴趣爱好,实在说不过去。所以,请二位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啊。”
君庭点头道:“周头放心,我们夫妻绝不对他人说起。”
“那就妥了。很晚了,二位回家还得现烧炕,我就不留你们了。麻子,替我送送韩兄弟夫妻。”
麻子答应一声,将君庭和许云燕送到了大门外,还细心叮嘱他们路上小心,方才回来。
他进到屋中,见周良正坐在桌子上,小口喝着酒,不由地埋怨道:“大哥,你也太大方了,一扬手,就给了这两口子5块钱?”
周良哈哈笑道:“你个麻子,懂个屁啊。韩君庭的一双手,那是无价之宝。等着吧,咱们发财的机会,来了。”
雪,果然纷纷扬扬地降了下来。走在回家的路上,许云燕怕君庭滑倒,紧紧拉住他的胳膊,十分小心。
“韩大哥,周头今天怎么会如此大方。哼,以前,他竟想办法扣咱们这些人的钱了,明明是赚了2.45块,就给算2.40块。”
君庭小声道:“如果我没猜错,周良肯定不是搞什么兴趣爱好。他做的这个细瓶子,有
其他用处。但是,具体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许云燕惊道:“哎呀,他让咱们不要往外说,不会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会不会,牵连到我们呢。”
君庭想了想,道:“眼下,咱们得罪不起周良,人家毕竟是工头,让咱们干啥,就得干啥。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也小心点。”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周良都要留下君庭和许云燕,帮着他加工瓶子。虽然这些瓶子形状各异,但在君庭的一双巧手下,都弄得十分规整。自然,每一次,周良都要给他们钱,少则五块,多则七八块。
这回,君庭和许云燕可彻底有钱了,每月的12元房租,己经不算什么了。想想刚到艾尔肯城时,二人过得那种艰难日子,君庭就觉得人生恍如一场大梦。老辈人都说,人是三穷三富过到老,看来一点也不假啊。
这一天,是冬月二十七,许云燕的生日。君庭跟周良请了半天假,带着许云燕去街上溜达了溜达,给她买了两件新衣服,晚饭又在饭馆吃了一顿。
艾尔肯城内有几家饭馆,做的饭菜味道一般,但怎么说也能比家里强一些。
君庭和许云燕是吃的涮羊肉。铜锅清水,肉片鲜嫩,不过芝麻酱和韭菜花差点意思。二人喝了二两烧酒,还是吃的很香。
吃完了饭,天就黑下来了,他们有说有笑地往家走。可是,刚走到胡同口,就被人叫住了:“我说二位,你们可算回来了。”
君庭听声音,这不是那个麻子嘛,不禁开口问道:“麻子兄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麻子道:“赶紧跟我走吧,周头有急事,让你们抓紧去呢。”
君庭大吃一惊,这才一个下午没见,周良究竟有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