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而已,似乎是在等点的饮料调好。那是有着一头脱色后染上粉红色和黄色的干燥乱发,以及戴满许多耳环的双耳,一个非常醒目的年轻人,一看到他就以醉醺醺的迷蒙眼神仔细评鉴着他。
他不露出可让年轻人搭讪的空隙,面向站在收银机旁,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穿着皮裤,配上可浮现出肌肉轮廓的合身t恤的男人。
“杰克!”
他这么唤道。
那名有张精悍的脸且刻意留有胡渣的男人注意到他,浮现像是找到意外之物般的表情走近。所谓的杰克是从店名“jACk”而来的昵称,其实他是道道地地的日本人,也是这家店的老板。
“怎么啦?好久没来了耶。”
“哎,身边有很多事都改变了。”
“喔?”
老板十分感兴趣似的,敏锐地挑起一边的眉毛。
“是辞掉照顾庭园的工作,改当小少爷的保姆了吗?”
他心想“真是败给你了”并蹙起眉。
杰克从以前就是个不知该说是莫名敏锐,还是直觉很准的男人,随口说些玩笑话时总会意外地触及事实的外围。下意识间说出口的话意外的是事实,这对被说中的人来说是相当可怕的事。不过杰克是个非常值得信任,重义气讲情分的男人,所以不需要感到惊慌。
他点了琴酒加莱姆,瞥了从刚刚起就在旁竖起耳朵偷听他们说话的金发男一眼,对杰克使了个眼色,杰克轻轻点了点头后,把调酒师刚调好的锈铁丁递给对方,说道:“这杯免费,请你到那边去吧。”把他赶开。
“抱歉啊。”
他边目送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吧台的金发男背影,边向杰克道谢。
“碰上秘密商量我就没辙了啊。”
杰克开玩笑地回答。
他接过调酒师递上的琴酒加莱姆,在杰克的带领下移动到吧台角落,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
“是干也的事。”
他直截了当地说起造访此处的目的。
“唯川干也吗?还真是提到了个稀奇的名字呢,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分了耶。”
“就别提那个了。他最近有来这里吗?”
“没有,我没在这家店看到他。”
杰克边点烟边不假思索地回答。
“私底下倒是有见过他就是了。”
“什么时候?”
“我想想,应该是约两个月前吧?我看到他在位于白金台目黑通的餐厅跟男人吃饭。”
“既然是你……那应该听过些什么谣言吧?”
他开门见山地切入核心后,杰克似乎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爽快地点了点头。不过似乎是在还没确定他在打什么主意前,不轻易告诉他的样子。
“我不觉得你对干也会有超出一夜情对象的特殊关心耶?”
“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莫名放心不下。”
他老实地把前几天遇到干也并一起吃饭,还有看到公寓觉得很可疑的事告诉杰克。
杰克听了似乎就接受他的说法。
“你从以前就有这样的个性嘛,而且干也的确是个弱不禁风、教人担心的男人。”
“那个跟他在一起的男人,是个怎样的人?”
“哎,说好听一点就是青年实业家吧?是一般所谓利用女孩子在各地开了五、六家店,生意做很大的男人。明明用女孩子来做生意,但本人却是专攻男人。你看到的公寓大概是那个男人的房子吧?我想应该是半年多前的事了吧,我们店里的常客讲过干也跟那个男人的事。”
他不发一语看着杰克,催他继续说下去。
“被硬逼着在公寓同居,每晚都被迫当他的床伴之类的,因为从头到尾都是这种八卦,所以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我那时曾听到对方的名字叫香山省吾。香山在这一带是个小有名气的男人,所以我马上就知道了,他是个类似半个黑道的男人啊……虽然对干也很不好意思,不过我不太建议你插手管他啊。”
“这样啊。”
“听说他是个很会吃醋的男人,要是你随便跟干也联络被香山知道的话,会遭殃的可是干也。我觉得他不告诉你联络方式,应该也有那方面的苦衷啊。”
“也对。”
他稍沉思了一阵子,一口气喝光杯中约剩下一半的琴酒加莱姆。
“如果你不论如何都坚持的话,我也知道干也上班的公司位置就是了。”
杰克以不怎么积极的语气说道。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告诉我。”
听到他的请求,杰克轻轻叹了口气,感觉是在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是无所谓啦,我说你啊,好像越来越会用寡言又冷淡的方式说话了耶。”
他讶异地看着杰克。自己本身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用原子笔在便条纸上写了几个字后,杰克边把纸递到他面前,边挑起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是受到恋人的影响吧?”
他难得地边一阵手足无措,边结结巴巴地找借口,不过杰克并不加以理会。
日高设计就是干也现在上班的公司。主要业务是设计制作纪念品、活动用品及宣传旗帜等,虽然没有多大,不过是家业绩还算普通的中坚企业。
干也在一毕业后进入的信用金库做了两年就辞职,其实那也跟男人有关,听说原因是被分店长性骚扰的样子。他也从杰克口中听说了这件事,觉得心情十分郁闷。
他不会做那种特别拟定计划、拐弯抹角的事。
他在下一个假日来到干也公司位处的大楼,叫住因要回家而走出来的干也。之前在电车里相遇的时候,也是准时下班的上班族搭车的时间,他从这点判断干也可能不太会加班,打算从稍早一点的时间开始等,但却和他遇个正着。
即使被他出声叫住,干也也没有露出多惊讶的表情。
“我隐约觉得你不会就此默默打退堂鼓,没想到你轻轻松松地连这里都打探到了啊。”
“会给你添麻烦吗?”
当他暂且这么一问,干也就静静摇头否认。
“……其实我可能也在期待。”
他对干也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聊天。
干也犹豫了一阵子,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下来说:“附近有家安静的酒吧,如果去那里就能好好聊天。”
“我之前也想过,干也你比起喝酒,最好也注意一下进食。我不觉得你那是健康的喝酒方式,一直很在意。”
“嗯,今天我会好好吃饭的。”
“要通知同居人一声,说你被以前的朋友叫住了喔。”
当他顾虑到干也那个听说很爱吃醋的男人后,干也便露出苦笑。
“你好像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呢。不过,我不会因为晚餐前没回家就被骂,没关系的啦。倒是他因为工作的关系,从傍晚到深夜两点前多半不在家,只要我两点或三点时躺在床上睡觉的话,就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
“你才是,有通知同居的恋人吗?”
他回道:“啊,对耶。”迟来地想到忘记自己的事了。
打电话到茅岛邸后,管家波多野接起电话。当他说:“今晚晚餐要跟朋友在外面解决。”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波多野回答的声音似乎有些黯然,但波多野没有仔细追问他详细状况。跟波多野大概说明完之后,波多野就把电话转接给茅岛氏。茅岛氏只简单地断然回应:“这样啊。”而已。
“我不会太晚回去的。”
站在稍隔一段距离之处的干也,用莫名复杂似的表情,看着他对话筒安抚般地向茅岛氏说话的模样。他以偶然瞥向旁边的视线注意到这件事,接着很快就把电话挂断。
“我好羡慕你的恋人啊。”
干也露出远眺般的眼神这么说道。
那是一家和偶然相逢时介绍的店相同,气氛安静感觉很不错的店。虽然没到可以用餐的程度,不过因为可以点一些轻食,所以他们点了披萨和蔬菜棒沙拉。干也也依照刚才和他约好的那样,虽然是慢慢吃但仍好好地伸手吃东西。
“因为可以牢牢抓住像你这么的好男人的心。”
“可没你想得那么好喔。”
他故意板起脸,被别人认为他们关系很甜蜜且如胶似漆,让他觉得很不好意思。
“可是你很爱他对吧?”
被问到极为直接的问题,一时困于回答的他连忙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我想问干也你的事。”
干也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光是看到那端正的侧脸落寞似地低下,他的胸口就一阵闷痛。
如果干也过得很幸福,他就会放心地和干也变成陌生人,不需要用奇怪的方式来往。可是,要是干也苦于现状,想要努力逃脱的话,他就想尽可能地助他一臂之力。他不是个心肠特别好的人,觉得如果对象不是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