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柯 作品

☆、绝——拾肆

绝——拾肆

角落之人,虽然不觉得冷却依旧像是受了寒似的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衣物。看到来人,似乎是下意识的又向角落里缩了缩。

命了易已与十五堵了前后门的出路,清宁英澈自己站在房内中央。看着,角落里的人惊恐的一动不敢动的望着自己,活像个待宰的羊羔,等着,任人宰割。

清宁英澈慢慢走近,快要近身的时候,角落之人突然一把推开他,向后门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却又被十五一把拦住,困于房中。

“墨墨,想逃到哪儿去?”看着,扒着十五胳膊,哭的泣不成声,不断想往外挤的人。清宁英澈笑靥弥散。

猫捉耗子的把戏,玩着,可是有趣的很。

被人拦了去路,无处可逃。死死抓着拦人的衣袖,仿佛要把它撕碎般,瑟瑟发抖的身体。非忆墨看到持鞭人走近,倏然跪坐在地,双手抱着头不断撕扯着乌黑却沾染了血迹的长发,颤抖不断、哭泣不止。

“墨墨错了!墨墨知道错了!啊~呜呜~嗯~墨墨错了!呜呜~”颤抖着身体,非忆墨极尽嘶吼与抽泣,撕心裂肺的哭叫。

“错了,就要受罚!”清宁英澈对非忆墨在地上阵阵颤抖,哭得一塌糊涂视若无睹,直接一把扯住凌乱不堪的长发,将人拖至房内中央,狠狠一摔。猛然出手扯掉了唯一一件遮裹身体的衣物,擡手一鞭抡上去,才不咸不淡的说道:“不过,你倒是说说看,错在哪了?”

“啊!呜~”非忆墨在地上一阵剧烈地颤抖,扭曲着身体翻滚着,发出阵阵呜咽。

刚刚好,不深不浅,刚好半分。

“唔~墨墨、墨墨,知错了……”卷曲着身体,非忆墨低声喃喃着。

没有听把话说完,便又是一鞭击在了腰侧。引来一阵撕心裂肺地痛呼与不断在地上翻滚地身体。

“错哪了!”说着,清宁英澈手上动作依然不停。“啪、啪”的声响一直回响在整个房间,击穿骨膜、击碎心脏。

“啊——嗯~墨墨、墨墨……墨墨、是主人的,不该、不该,随意弄伤了自己的!啊!”不断挥舞地长鞭、无法停止地疼痛,袭遍了非忆墨全身每一寸角落,不留丝毫余地。

“明知故犯!更该罚、该打!”说着,清宁英澈手上动作也没有丝毫停歇,不断的擡起、挥下。刺耳的鞭打与撕心裂肺的哀嚎,不可停的刺激着在场所有人,包括门外暗藏于树的影卫。

直到打得人不做任何违抗,无一丝余力,卷曲着瑟瑟颤抖的身体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剩下胸腔地剧烈起伏、呜咽地粗喘与眼角银线不停蜿蜒流淌。

“呜呜~唔~”

狠狠将长鞭摔在人身上,被打的人挣扎的没有一丝力气,而打人的人也并非轻松,寒冷的冬日里额头上竟冒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易已,把东西擡进来。”稍作喘息,清宁英澈说道。

“是。”

再回来时,易已身后的两名影卫擡了个巨大的梨花木浴盆进来。

看着满地鲜血,躺在血泊中的人,满头、满脸、满身,已被鲜血染尽,污秽不堪,瑟瑟颤抖。将木桶在一个合适的位置稳稳放下,而擡桶的人也只是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因为,早已惯了……

在那阴暗无光的影殿里比这惨、比这狠、比这血腥多的,都已经看了不知多少次,自己又做了多少回的事了。

只不过,那些死人,可都没有这人哀嚎的凄惨、颤抖的如此脆弱,罢了。

连影卫自己都已经不大清楚,自己到底还算是个活人,还是一件活着的工具了。

有些人活着却也已是和死人差不多了,而对于影卫来说也许就是如此。

清宁英澈走到桶边,感觉到眼前层层白雾与一丝淡雅的味道,沁人心脾。伸手入水中,温热的气息瞬间传递于指间,缓缓漫延。随着手臂的没入,一股足以击穿心脏地痛楚席卷了整条手臂。痛得人浑身一阵僵硬,险些站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整条手臂都在阵阵微颤。扶着桶沿,暗自咬咬牙,才站直了身体。将手臂从温水中抽出,狠狠地甩了甩胳膊,抖掉了丝丝温热。

稳住了整条手臂,如百万火蚁撕咬般剧痛与阵阵颤抖。清宁英澈走到死寂般毫无生息,却睁着空无的双眸不止流泪的人身旁,弯腰毫不留情的攥住染尽鲜血、污秽不堪的长发,将人提起来。拖到冒着温热雾气与淡雅气味的梨花木桶旁,攥着头发提至桶沿,没有一丝心慈手软,将人整个没入桶内。

“啊——”在温热的水汽沾染肌肤的一瞬间,就如同落入了火山岩浆。在桶内潘腾、挣扎着,水花四溅而出。本想站起身来却一个踉跄在桶内又摔了个实在,让温热的水浸入了全身每一寸。疼痛,让人丧了理智。如同脱了水的鲤鱼,不知目的极尽抓狂地挣扎、抓挠所及之处。最后,极尽是手脚并用地攀在了桶沿上。却被一把推入水中、按在水底挣脱不得。

“别像条疯狗似的,在这儿野!看看你搞的!乱成什么样了!”

水中人,颤抖着身体,失神般擡头看着眼前人,而后又看了看周围的场景。血液与水渍混合在一起,在地上滩了大片大片,那件被拽走地纯白色棉衫,已成了血色。身前人的身上衣物红色液体滴落不止与撕碎地衣物和从袖口处露出的鲜红色碎布,都显示了此时的狼狈不堪。清宁英澈伸手在袖中取出了个黑色瓷瓶,说道:“还有,你实在是太吵了!”说完,便攥住染了血色的长发,迫使他将头仰起,单手拨掉瓶塞,将瓶中液体整瓶倒入口中,强迫他尽数吞下。

“告诉你!这次的事情我们没完呢。今天所遭受的罚,每三日相隔就要同样再来一次,半月为限。若是你敢在水里再动一下,我就让你把之后四次在今天一次性统统领回去!”

清宁英澈松开了手。走过去,捡起了地上血色尽染的九尺长鞭,甩了鞭身血迹。走回,把牙打的“咯咯”作响、浑身颤抖,却在混合了赤凝露的浴水中一动不敢动的人身旁。扣住下颌,将鞭柄横塞进牙齿间,迫使他死死咬住,说道:“不许砸牙!”

非忆墨张着空洞无神的双眼死死盯着前面的窗户,仿佛看到了外面冬日烈风骤起刮得周围一片萧条。叼着长鞭,环抱双膝蜷缩在桶内瑟瑟发抖,却又不敢乱动分毫,一瓢瓢的温热清水从头浇下,冲刷走了血迹斑斑的污浊。但每泼一瓢,被泼地人就是一阵剧颤,可泼地人却始终视而不见,不知停手,直到清澈的水质变得鲜红如霞、不堪浑浊,才就作罢。

将瓢甩手扔到桶里,看都不看桶中瑟瑟发抖的人一眼,漠视地走到屏风后换了身新衣。坐到窗前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小抿了一口。完全褪去了方才狼狈不堪,一袭白衣银丝边,潇洒风流又不失雅致。

“过来。”

桶中人瞬间站了起来,刚擡脚迈出桶沿却因为地上血与水混合着格外湿滑,一个没站稳“啪”的一声给摔了个实在。不知道是没觉得痛,还是因为身上、喉咙的剧痛而根本没感觉到摔这一下有多疼,手脚并用着急忙慌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直接向清宁英澈怀里扑了个去。

清宁英澈毫不介意自己刚刚才换地纯白色衣衫被这满身血水的人染个尽透,双臂张开给人抱了个满怀。用早已准备好的棉被,将怀中依旧颤抖不止的人紧紧包裹。换了个姿势,让怀中人坐在自己腿上靠在怀里舒服些。

“把这里收拾干净。”清宁英澈蹙着眉,看着屋里的一片狼藉,说道。

“是。”应了声,屋内几人便开始着手打扫了。

约莫着过了近半个时辰,怀中人呼吸慢慢逐渐缓平,不再颤抖。靠在肩膀上的头,鼻息喷涌在脖颈间温热一片,平稳而延绵如丝,好似睡的正熟。

“叩、叩、叩。主子,会会来了。”

“进。”

虽然,屋内已是清理的干干净净,却还是挡不住着一室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会会原本微微笑着的甜美面容倏然一变,蹙了蹙眉、撇了撇嘴,而又恢复了常态。将餐笼提到桌子上,从里面取出来个紫砂砂锅,说道:“主子,这红枣乌鸡汤可是让会会好熬呢。趁热,让他过来喝吧。”

“呵呵。会会怎么知道的?”微微笑着,清宁英澈看着会会几番阴晴的脸色,说道。“盛一碗给我吧。让他自己去喝,有些为难。”

“主子真怪,明明对别人总是可以给条退路,或是一剑给个痛快的,怎么偏偏就对他这么狠的下心,如此残忍呢?影卫说,主子要一碗红枣乌鸡汤多放些红枣,我就觉得怪。主子,从来不喜乌鸡。现在,全明白了。这么浓的血腥味,肯定不是主子的,主子怀里那人脸色惨白如纸,不知道主子又如何折磨他了。”会会盛好汤,转过身面对清宁英澈,眼里已有泪水闪动,眼看就要越过闸门夺眶而出了,有些呜咽的说道:“我说,主子到底要干嘛呀?他又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召受如此劫难啊?就算不能一剑致命那么便宜他,就给他灌些药当个摆设留着看也好啊。就没如此痛苦了……呜呜~呜呜呜~那么、那么漂亮的人,就快要被主子玩儿死了……呜呜~会会、嗯~会会,看到过……看到,他给主子熬过药、收拾过房间、做过饭、档过剑,有一次在树上看到他,就问他怎么没跟主子去主殿,他说一直跟着啊,我就笑他一直跟着才怪,他却说如果我说我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主子身边,你信吗……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对主子不利嘛。哇~呜呜呜~”

会会蹲在地上不止哭泣的时候,突然觉得手里一轻。擡头泪眼朦胧的看到原本在清宁英澈怀里的人,现在正裹着厚重的棉被半蹲在自己面前喝着自己方才盛地那碗汤。在外露的手臂上看到地是道道可入皮肉的鞭伤,而在那厚重棉被掩盖之下的伤痕又不知道有多少。

“呜呜呜~”看了非忆墨几眼,会会扫过了暴露在外的皮肤,鞭伤随处,层层叠加、道道深入,整个就是体无完肤的。实在不忍再看,就又低下头去哭了起来。

男女有别,不可有肌肤之亲。只能探试性的碰了一下她的肩膀。

会会擡起头,看着他极具俊美的脸上那笑容温存万分。看着他食指抵在唇上张了张口,说了什么……

“说什么?会会没听到。”

非忆墨食指在会会眼前一挥,将她的视线从自己眼睛移到双唇上,一字一顿地打着唇语。

看、着、我。

“看、着、我。”会会愣了愣,擦了一把眼泪,惊讶的问道:“主子、把你……弄哑了?”

会会,聪明。别误会,只是暂时的,一种伤药的副作用罢了。

“会会,聪明……真的?暂时的?”

非忆墨点点头。会会真的很聪明,只要示范过一次就能很快掌握要领。所以说即便现在字与字之间少了停歇,也能准确的读得懂唇语。

她是唯一一个从小跟在清宁英澈身边的侍女,唯一除非忆墨和毒医外在这殿里敢与清宁英澈正面搭话的人。总是聪明的知道如何看穿人心而又不冒失的明言相告。

只是不知怎的,今天失控了……

会会,聪明。知道主子并非心狠手辣之人。这些鞭伤,是因为我之前受了严重的内伤,导致皮下充血,伤势又不允许较大面积放血,所以只能以小而多的方式击破表皮,让血慢慢外渗,分几次来处理。

“真的!我知道我猜的、没错。”会会在看到非忆墨说的话的时候,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瞬间就明亮起来,破涕而笑。

而后,会会向非忆墨靠了过去,知道清宁英澈耳力惊人,所以就极尽贴近在耳廓上,声音小的蚊蝇都无法辨认。

“我知道你不是个普通的影卫,知道你喜欢主子,而且……你很可能就是主子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会会,聪明。

“你对他很重要……”会会回头看了看非忆墨有些发愣的眼睛,继续耳语道:“他只有你了……从十年前开始就只有你了……”

会会看着完全愣掉的人,露出了莞尔一笑,眼睛里却泛了泪光,说道:“我想看到你刚刚说的那句话。”

非忆墨缓过神来,看着会会,回过头看了看坐在那里疑惑不解的清宁英澈,又转回来看着会会。笑的似水柔情。

会会,聪明。

“呵呵、咯咯~”会会站起来“咯咯”笑得开心。撇撇嘴,说道:“这汤,可是让会会文火慢炖,熬得很是费力呢。要知道,我可是只为主子做饭地侍女兼厨娘,结果这汤却让你给喝了。”

非忆墨也跟着站起来,头就是一阵眩晕,险些没站稳,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会会要一个重伤之人去报答你吗?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会会看非忆墨和自己贫嘴,就也和他耍赖。

非忆墨也笑得开心,看着会会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

会会,等着。

说完,就往后门走,却被十五拦了个正着,回头看了看清宁英澈。

“放他出去。”

非忆墨再回来时,双手位于胸前,明显掌心中扣住了什么东西。在会会面前站定,捧着的手触了触自己的双唇。

会会把手捧好。

会会把手伸出来,双手捧着,非忆墨扣着的手在她掌上轻轻一松,一只轻巧的小鸟落入掌心。

“哇~五种颜色的,会会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鸟。”身为女子,总是对这些毛茸茸多彩的小东西毫无抵抗能力,真是让会会煞是喜欢。看着非忆墨的双眸是充满光彩说不尽的喜悦。

五色鹦鹉,就送给会会了。不过,因为之前伤了翅膀,飞不起来了。若是会会觉得麻烦,我可以给你换一只,就是毛色没那么好看了。

看非忆墨伸手过来,会会就立马转过身去,护住了掌中五色的小鸟。明显不悦的说:“不可以!既然给会会了,就是会会的了。怎么可以因为翅膀受伤就不要了呢。只要好好养一养就好了,就可以飞了。就算永远不会飞了,我也要!”

会会突然的强硬给非忆墨吓了一跳。而后,收回手,微微笑着。

会会,善良。那就麻烦会会了。

非忆墨除了捧着那鹦鹉外,还拿着一个小布包,递给了会会。

里面是用香料炒过地坚果和瓜子,是它特别喜欢的。不要一下子全给它了,很乖的时候就给它一颗,这样才会听话。这香料的配方是我自己配的,比较特殊,如果吃完了,就过来找我,我把配方和炒制方法写好给你。

“说好了!它是会会的了。”看非忆墨点头,会会转身就往外跑,还不忘说道:“墨墨回见。”

因为太过兴奋,竟然忘了向主子告退与桌子上还没来得及喝完等着她收回去的砂锅,却反而给非忆墨道了声别,就破门而出,跑了出去。在屋内还能听到她在门外兴奋的“嘻嘻”笑的声音。

“非忆墨!”

迅速回身,看到清宁英澈手臂支在桌子上托着腮,正凶神恶煞的盯着自己。瞬间吓得浑身一哆嗦,向后本能的退了几步。

主、主人……主人。

慢慢蠕动地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却又被清宁英澈一声“过来!”的怒吼,给吓得无比慌乱几近落泪,也只能哆哆嗦嗦走过去。完全失了方才温存万千的笑容。刚走到人前,就被一把拽住扣进怀里,力道强硬的让人动弹不得,也无力抗拒。

“我都不知道,墨墨什么时候勾走了我的侍女。”清宁英澈坏坏一笑,勾起了一侧唇尾。双唇间磨蹭着非忆墨的耳廓,说道:“会会在墨墨耳边说了什么?我很好奇呢。墨墨告诉我,可好?”

看着邪气表露无遗的笑容,在原本就俊美非凡的容貌上平添了一抹说不出蛊惑人心的妖冶,让非忆墨有些瞬间失神的感觉。

我知道你喜欢主子……

清宁英澈看到非忆墨霞飞双颊宛似女子般可人的脸,红扑扑煞是水润,实在是没忍住就上去舔了一口。却没料到非忆墨像是炸了毛的野猫似的,瞬间挣脱了禁锢住自己的双手,跳了起来,浑身赤裸满面惊恐地望着清宁英澈。

这反倒让清宁英澈受了一惊,忙声问:“怎、怎的了?”

人啊~真是贪婪。明明已经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了,却不知足。想要更好、更多,将其据为己有。

真自私……

“墨墨?”清宁英澈看到非忆墨看着自己发愣,就探试性的换来一声。

好奇害死猫啊~主人。

“呵呵。是吗?”清宁英澈站起来一手将他揽过来,横打着抱起来,向后门走过去。

而后,又吩咐道:“易已,拿两件里衣过来。”

经了方才一番折腾,身体都是冰冰凉的,可偏偏这人又不知冷,如何是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