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加工枪膛的镗床已经成了兵工厂的主要加工机械,用水轮就能够驱动。
可如果是炮膛,中小型的还好,重型大型的,现在的水力镗床就有些难以胜任了。
但汽缸也不需要很大,主要是实验性质的,要作为动力源的话,也不是驱动火车轮船的那种。
用镗床能制造出汽缸的话,自然是比现在手工打造的简陋汽缸,和活塞的契合度不够,还时常漏气要好上很多倍。
而且,这是必须的阶段。要制造工业蒸汽机,对汽缸的要求更高,不仅是密合度,还有坚固度。
其实,黄立更重视镗床和机床的制造和发展,对于军工生产的作用更大。
线膛炮是明军的下一代武器装备,只能用钢炮,青铜的质软,打不了多少炮,膛线便磨损得厉害。
钢炮要坚固耐用,还要有加工的精度,镗制炮膛就比铸造的火炮要优越而高级。
线膛炮无论精准度,还是射程,都要大大强于滑膛炮,将使明军的战力再提高一个档次,或者说再超越上百年。
当然,黄立知道这也不用太着急。不断地研究,不断地实验,有这个过程,也能培养出一批相关人才。
关于军工,黄立一直予以极大的关注,也投入了大部分的精力。
从雷汞到硝化棉,再到硝化甘油,现在都已经能制造出来。但要大规模的量产,还需要工艺和相关机械的提升和完善。
还有金属的冶炼和加工,轧制、冲压、拉伸等等,也都需要机械设备来完成,即便是手工,也要有土机床。
雷汞和火帽的发明,几乎已经扫平了后装枪的最大障碍。
世界上第一款后装枪使用的是纸壳定装弹,从枪尾部装填,利用长长的撞针击打定装弹中的底火,又名击针枪。
至于后拉枪机,以及手动弹簧式蓄力撞针。
虽然被称为革命性的发明和改造,但也只是思维上的闪光,在制造工艺上并没有超越现在的火枪太多。
也就是说,全力攻关的话,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后装单发步枪问世是不成问题的。
没错,是单发装填,最为简单的模式。
黄立还记得后世在网络上看到的击针式步枪的装填和射击,纸壳定装弹的制造也很简单。
正因为简单,也就难以避免缺陷。因为纸壳子弹没有可靠的密闭,很影响射击精度。
但后装枪的优势还是足弥补这个缺陷,每分钟五发以上的射速,碾压前装枪。而从尾部装填,还使得士兵能够卧倒射击。
只不过,黄立并不着急,他想要越过纸壳弹,直接就是金属定装弹。当然,还是单发,后拉栓动式。
“反正现在已经领先了那么多,尽管米尼弹的秘密不可能长久保持,但火帽却不是随便能够偷学去的。”
黄立有这样的自信,只要各项保密措施周到细致,等到历史上西夷发明雷汞,已经是一百多年后的事情。
黄立早已想得清楚,明军保持武器装备上的优势,至少还能有十几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
等到西夷也开始生产装备线膛米尼枪,在燧发和火帽击发上,明军还是领先,尽管已经不是大的差距。
十几年的时间,应该足够后装枪的研制。到时候,哪怕金属定装弹的制造遇到了困难,用纸壳弹顶上,也不算费时费力。
“也只有步步领先,才能长久保持王师的战力,在全世界的竞争和抢夺中,不落下风。”
其实,黄立并不害怕与西夷各国的竞争,哪怕是战争,也不忌惮。甚至于,一两次的战败,对他也没有影响。
他担心的是没有敌人,没有对手。和平也意味着安逸,更容易消磨人的进取之心。
如果觉得扩张已够,能安享太平,很可能就是固步自封、不思进取的开始。
世界大势,滔滔向前。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倒不是说非要打仗不可,黄立已经推开了大明与外国交流沟通的大门。
只要能够继续保持,即便有暂时的落后,也会迎头赶上。
比如奥地利军队在战争中遭到了普鲁士后装击针枪的沉重打击。法国、俄国、奥地利,还有欧洲其它国家便纷纷装备后装枪。
再比如蒸汽机车问世后,欧洲各国纷纷开始制造,大铺铁路,开创了铁路时代。
这种互相引进学习的模式,一是需要创新进取的精神,其次则是开放的信息交流。
所以,欧洲国家的科技水平虽然也参差不齐,但在总体上却是相差不大。
相反,在历史上,东方则远远落在了后面,错过了工业革命的大发展,成为了落后就要挨打的典型。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闭塞,满清的愚昧无知和闭关锁国坑害了华夏,才有了百年屈辱的近代史。
其实,如果在第一次挨打后便痛定思痛、奋起追赶,也还有振兴的机会。
要知道,日本的明治维新,还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
而北洋舰队建立之后,面对新兴的日本,还具备了很大的优势,能使其
噤若寒蝉。
可惜,回想那个时空的历史,黄立也只能是说可惜嗟叹了。
甩开杂绪,黄立集中了注意力,脸上也慢慢露出笑容。
但见水轮转动,通过曲轴和连动装置,甚至还有行星式齿轮,带动了纺纱机和织布机。
这里是机械研究院,同样在城外有一大片院落和空地,也研制出了一些设备,并应用于实际的生产生活。
比如码头上用的滑轮式起重机,输送货物的绞盘式传送带,还有水力或畜力驱动的织布、碾米、抽水等机械。
只是曲轴、齿轮等组成的连动机构,就已经是相当地进步。而且,机械制造得也越来越精密。
“车床、钻床、镗床,还有种种加工机器,皆要由诸卿研制,并不断提升其性能。任务艰巨而长远,但朕相信诸卿,定能完成任务。”
黄立一一看过正在研制,以及已经研制出来的机械,召集众人,不吝称赞和表彰。
说起来,这些研究人员中有书生,有铁匠,有木匠,但都有官职俸禄,待遇也优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学校还没教出合适的学生,这些或有兴趣,或有实践经验的,便是目前能找到的科研人员。
黄立只希望,自己的指点和建议,能够使这批人成长起来。即便是岁数较大,半路出家,也可能达到自己的期望。
原因很简单,不管是物理、化学,还是冶炼机械,抑或是其它学科,全世界都处于初级阶段,水平不高。
这就很容易学习掌握,并不需要太过高深的理论知识来作为基础。
当然,这也意味着很多后世的普通东西,在古代也难以生产制造。
在黄立看来,一切都是从头开始,这极大地限制了穿越者的发明创造。
举个例子,在这样的科学技术和生产制造的条件下,就是后世的顶尖大科学家穿越,也搞不出原子弹。
甚至于,想造出一战二战时的枪炮武器,或者是搞出有线电报、蒸汽火车,也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完成技术的积累和工艺的提高。
说起来,大科学家穿越,可能还不如普通的炼钢工人,或是其他行业的普通工人,更接地气,更能发挥所长。
看着下面因为见到皇帝,因为皇帝的称赞而激动的人们,黄立也只能感叹他们的淳朴,感叹这个时皇权的威严。
“诸卿还要多注意身体,不要过于劳累啊!”黄立愈发觉得有表演的必要,微笑着伸手指点着,“都清减了不少啊,陈卿年岁大了,更要多加保养。”
“微,微臣身体尚康健,谢万岁关心。”一个红脸膛的中年汉子躬身谢着,声音有些颤抖。
原来不过是手艺不错的铁匠,做梦也不会想到能做官,更想不到能常见万岁,还不用时时跪拜。
这简直是祖坟冒青烟,陈铁匠那是兢兢业业,唯恐做不好,皇帝不满意,失去这能光宗耀祖的官职。
当然,他的认真和勤恳也确实做出了成绩,特别是对于各种刀具模具的制造,他还因此获得了两次奖金。
将近两年的时间,多次见到皇帝,陈铁匠的言辞已经比较得当,也少了很多诚惶诚恐。
黄立对此倒是欣慰,这样才有助于交流。想想当初这陈铁匠,见到自己只知道跪下叩头,连话都说不利索。
“或许,朕尊重工匠的传闻散播开来,更有助于科技的发展。这些看似粗鄙的匠人,很多都是身怀绝技,或是祖传,或是在实践中掌握了宝贵的经验。”
黄立其实很早就这么做了,还未光复天下,在重庆时便建起了兵工厂,对于工匠的态度也一如既往。
到现在,很多原本处于底层的工匠,因为特长而有了官身,尽管只是领俸禄无实权,却也是自古以来未有的事情。
相反,对于读书人,皇帝的要求好象要更高一些。科举没有废除,但官吏选择的途径却不只这一条。
而且,似乎先从小吏做起,比三年一次的科举更加容易。
寒窗苦读,三年未必能得中;做底层小吏三年,只要实心任事,少不得也能晋升一级。
如同皇帝要废除漕运,虽然没有明说,但从实际行动中,却能看得出来。
原来的漕粮北运,现在由朝廷招标,全部交给了海商。
不管是江南的粮食,还是海外占领地的,改成海商承运后,花费比漕运不知省了多少。
有明一朝,虽然也议过海运,并且试行过,但最后还是被保守势力所击败,依旧承袭了这劳民伤财的运粮方式。
无他,有漕运在,能养活很多官吏,能肥了很多官员的腰包。
现在好了,运河可能还会使用,但已经不用设置那么多的官吏。
要知道,漕运总督历来就是肥缺,靠着漕运发财的官吏,也不在少数。
所以,现在已经有风声在流传,认为科举会逐渐势微,在不知不觉中被另一条官途所取代。
但只要能做官,读书也有用处,那些所谓的读书人便会老老实实。何况,朝廷此举,其实对他们也是有利的。
古代三年
一次科举,能榜上有名者却是寥寥无几。有的人十几年、几十年的考,依然名落孙山。
要知道,读书的花费可不小,一般百姓都承受不住。很多读书人既不养家,也不从业,就是苦读以图入仕。
黄立对这样的读书人是瞧不起的,改革科举制度,增加选官途径,也少了这些死读圣贤书的迂腐之人。
所谓经世济用,本来应该是读书人禀承的宗旨。学问要有益于国,有利于民。
可八股取士呢,千百年来,题目范围限定于“四书五经”,阐释标准则以程朱理学为宗,死板之极。
当然,八股文也是可以改革的,在明朝中后期,便有过巨大的变化。
当时的士人或引心学、禅学入八股,或讲求格法的巧妙变幻,或引俗字方言入八股,或走上复古主义宗法秦汉的道路,或引入周秦诸子入八股。
通过广泛学习诸子学术的义理和思维方式,为八股文创作增添了巨大的活力。
所以,对八股文也不能一棒子打死。
这是黄立的感悟,在逐渐改造这个时代的时候,他也在适应着这个时代。
如果把八股文只看成一种固定的格式,那和记叙文、议论文也没什么区别。
就象后世的高考作文,也要遵循议论文三要素:论点、论据、论证来写作。
八股文能够延续几百年,自然是有其道理。类似于后世的标准化试题,有评判的依据,容易分出优劣。
所以,如果抛开四书五经的题目,以及程朱理学的宗旨,八股文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自己的改革其实还能够更细致一些,更精准科学一些。之前的种种举措,未尝没有失当之处。尽管暇不掩瑜,可对自己来说,依然是值得吸取的经验。”
黄立听着官吏,或者叫工程师们的汇报,对于如何激励他们的积极性,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又有了新的想法。
显然,本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原则,虽然有效,但还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