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样稀松 作品

第565章 战徐州(二)

我真不是朱三太子第565章 战徐州(二)

十几门火炮猛然发出轰鸣,炮弹所指,皆是徐州南门——奎光门。

炮弹打得又狠又准,有实心炮弹,有开花弹,还有爆燃弹。火光、黑烟,以及迸溅而起的尘土碎砖,顷刻间弥漫笼罩。

炮兵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奎光门发射了三轮轰击。火焰在灼烧,碎砖烂石中有着残肢断臂,城门几乎被封闭。

已经冲出城的清军,还有要撤进城的伤兵,被隔绝在了城外。

明军开始了更为猛烈的进攻,火力、兵力都大为增强,继续夺取战壕,向着城墙迫近。

抠开蜡纸封,将拉环套在小指上,杜虎子做好了准备,也听到了命令,猛地从战壕中直立起身,把手里沉甸甸的炸弹用力投向二十多米外的战壕。

完全按照投弹规范,杜虎子和他的战友们终于在战场上投出了手雷。接二连三,每人三颗,这是军令规定的数量。

那是一种长久情绪的释放,杜虎子投掷完毕,虽然蹲下身子,但却凝神倾听,直到那一声声的爆炸响起。

手雷在战壕内外此起彼伏的爆炸,腾起了一道道黑烟,压住了清军的惨叫、惊呼。

爆炸的烟尘还未完全消散,随着尖厉的哨音,明军士兵跃出战壕,飞快地跑过二十余米的距离,呐喊着杀入敌人的战壕。

在呛人的硝磺味中,程半夏跳进战壕,一刀捅进了敌人的胸膛。敌人满脸灰污血迹,脸上被弹片划开了口子,脸上满是惊惶和恐惧。

“杀!杀呀!”程半夏有些疯狂的嚎叫着,用盾牌推开尸体,也远离了那双带着哀求恐惧等复杂情绪的眼睛,抽出刀向着另一名敌人砍去。

除了刀盾,还有短枪,只有五尺长,更适合在狭窄的战壕内厮杀血拼。

借着手雷给清军造成的混乱,明军将士们冲进战壕便勇猛冲杀,更适合近战肉搏的武器,更凶悍敢战的意志,迅速压垮了清军。

在烟火升腾中,敌我双方都在疯狂地战斗。而城上城下隆隆的炮战,则成为了伴奏的曲调。

程半夏脸上满是血污,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作为归降的绿营兵,他既是为自己,也是在为家人拼命。

别看时间短,但他们经过此战后,也能算是明军一员,伤残有养、战死有恤,亲人更能享受军属的待遇,只要他们能继续奋勇作战。

这一战既是考验,也是他们的赎罪,战死者还能为家人挣下一笔抚恤。明军没有杀俘,本身已经是宽宏大量。

面前是一个凶恶的鞑虏,虽然被手雷炸伤,但瘸着腿、流着血,还是向程半夏扑了过来。

弯刀砍在了盾牌上,力气相当大,把程半夏推到了战壕边上。他咬着牙,盯着鞑虏的刀势,举起盾牌,奋力招架。

噗!瘆人的兵器入肉的声音响起,鞑虏的刀也没有了力气。

一杆五尺短枪捅进了鞑虏的后腰,在血肉迸溅中又抽了回去。鞑虏费力地想转头去看,程半夏鼓起余勇,一刀砍了过去。

一阵枪声响了起来,明军的火枪兵冲上来,在战壕顶上,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向着顽抗的敌人猛烈射击。

程半夏呼呼喘着粗气,四下张望,已经没有了站着的敌人。一口气松下来,他几乎瘫软地倚靠在了战壕上。

战壕终于为明军所占领,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有清兵的,也有明军的,但从数量上,明显是敌人的更多。

一排排高大的掷弹兵开进了战壕,一声声命令之下,明军士兵都做好了继续冲锋的准备。

程半夏喘息着,倚坐在战壕边上。这一阵,他可以休息,又换了一批继续冲锋厮杀的士兵,很多都和他一样,要用自己的英勇来赢得未来的前途。

“小子,干得不错。”杜虎子看了一眼程半夏,更注意他手中那把染血的刀,俨然以一个老资历的口吻赞了一句。

程半夏抬头看着,挤出既是讨好,又有些卑微的笑容。

杜虎子把手雷的拉环套好,半弯着腰,等待着投掷的命令,还有心思冲着程半夏嘿然一笑。

掷弹兵不仅是专业,更是英勇的称号,因为身材高大健壮,又堪称是军中的精锐。

他们拿起刀能砍人,拿起火枪能射击,能把手雷较为准确地投掷到二三十米的战壕之内。

火炮在怒吼,火枪在轰鸣,给继续顽抗的清军增加着心理压力。城门被封堵,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当然,这是对于八旗兵将来说的死地。对于绿营来说,反倒是挣得了一线生机。

既是是监督弹压,八旗兵将肯定不多,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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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是作战的主力,打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损失惨重。

也就是说,绿营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大概是三比一或是四比一。而城门被封堵,也意味着,没有了增援力量,绿营可以放心行事。

只要杀死身边的八旗官兵,他们就是反正归降,能够保住一命;如果继续顽抗,就与八旗一起全军覆灭。

显然,喇门所意识到了问题,一边派人打通城门,一边从东西两面调派兵力支援。

但明军已经完成了三面围城,布置了上百门火炮,轰击城头,猛炸城门。

以一面猛攻动摇清军的意志,以猛烈的炮火杀伤敌人。明军希望绿营反戈一击,但对于继续给鞑虏卖命的,却从来是毫不留情。

给了你反抗的机会,也是你作为汉人自赎的机会,不抓住,不珍惜,那丢了性命,又能怪谁?

清军掘壕倚城,挡住了明军直接进攻城墙,也挡住了他们出城冲杀的可能。死守,守死,其实差别并不大。

从纵横驰骋的八旗,到龟缩坚守的鞑虏,改变的岂止是战术打法?更深层次的问题已经越来越明显,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并醒悟。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作出结论,也很简单,那就是“战心已怯”。

再怎么遮掩粉饰,也终归会露出本来的面目。

连连战败,除了明军火器上的领先和优势,八旗所倚仗的骑射和近战肉搏,也不再复其祖辈的战力。

所以,即便明军在火力上的优势没有那么大,也能击败鞑虏。就象三藩之乱时,吴三桂的人马,照样把八旗打得落花流水。

如果现在按照战力排序,明军第一,甘陕绿营还要强于八旗,鞑虏只能排在第三而已。

当然,这是黄立的分析和判断。但也肯定会有很多的赞同者,明军将领十有八九。

明军的攻势愈发猛烈,已经不是只在南面,而是在东西两面也开始了猛烈的进攻。

后方的供应从来没有中断,火炮的数量在增加,弹药也足够,与清军在火力上的差距越来越大。

“这——才是明军真正的实力,在淮安还是有所隐藏和保留。”喇门站在城墙上,从垛口处观察着战局,心中凛惧,发出无奈的叹息。

他与明军几次交锋,似乎每次都在刷新他的认知,每次都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和震骇。

先是骑兵出击,被明军的喷火车、火炮,以及劈头盖脸的密集火枪所击败。

几乎是从那次失败之后,包括岳乐在内,就没有几个八旗将领再提什么骑射无敌,主动出击了。

然后就是淮安防线被轻易突破,天下飞的什么东西,飘散下来的上天启示,迅速地击垮了清军的战心和意志。

现在,徐州的坚守策略,眼看也要遭到挫败,尽管只是外围防线,但让明军直面城墙,也就没有了什么缓冲,城破即灭亡。

可现在,喇门也没有办法。明军的火炮太凶猛了,想从城门出去,不仅要清理障碍,还会遭到大量的杀伤。

城门处的城墙在不断的轰击下,落下的碎砖乱石渐渐垒高,有把城门堵住的趋势,这使城外的清军感到了绝望。

因为,督战的八旗官兵并不许他们撤退回城,而是嚎叫着催逼他们坚决抵抗,甚至还要他们发起反击,夺回被占领的战壕。

而在绿营兵将看来,城上的火炮轰鸣越来越稀疏,已经被明军所压制。

明军的地面进攻更是一浪接着一浪,不仅有火炮火枪的助阵,还使用了一种新武器。

这种武器的威力看似不大,但却极为密集,两道战壕内的守军,被炸得晕头转向,很快又被杀进来的明军所击败,伤亡惨重。

“后退者死!”牛录额真讷中格威风凛凛,冲上前去,一刀砍翻了后退的绿营兵,瞪着牛眼,凶狠地望向其他绿营兵将。

轰,轰,轰!几声爆炸压住了讷中格的嚎叫,一颗炮弹就近在咫尺,烟雾升腾中,掀起了一大团的泥土。

在枪炮声中,一声鸟铳的射击并不起眼,但烟雾散尽,讷中格已经倒在了地上,满脸的血污。

讷中格的侍卫猫着腰,一边焦急地呼唤着,一边警惕又惊惧地东张西望。很快,他们发现讷中格已经死透,但这枪伤——

凶狠的火力,猛烈的进攻,绝地般的处境,终于压垮了绿营官兵的最后一根神经。

为了活命,他们向着鞑虏举起了刀枪,射出了鸟铳。

开始还只是小范围的抗命,很快又演变成叛乱,且在迅速的蔓延,一发而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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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鞑虏分不清谁在造反,谁还可靠。也确实难以分辨,上一秒还在抵抗,下一刻却掉转枪口。

鞑虏在防范,在滥杀,过激反应造成的混乱,难以扼制,一场乱战更导致敌我难分。

“反正,杀鞑子。”

“杀鞑子,归大明。”

吼叫和呐喊声逐渐统一,因为鞑虏的滥杀而形成的自发反抗,终于汇成了一个声音,一个目的。

“这群懦夫,终于还是反抗了。”在望远镜的视野中,清军的阵地已经陷入了混乱,明军趁势继续进攻,进展迅速。

塔天宝放下望远镜,撇了撇嘴,轻篾且鄙夷地神情。

虽然有所预料,但来得比他想象中的晚。对绿营兵将的执迷不悟,他还是甚为恼怒。

李来亨无奈地摇了摇头,杀俘不是不可以,但基本上是针对绿营军官。反正立功的可留一命,最后投降的则由他们掌握。

“看来,还是咱们太过仁慈,对绿营缺乏震慑力。”塔天宝眯了下眼睛,语气没有太大变化,但字眼中却充满杀气。

从光复江南就开始宣传,到现在一直没有停止过政治攻势。但从北伐开始,绿营望风而降,大规模的主动反正,还是没有出现。

李来亨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鞑虏在表面上还能支撑,首鼠两端者难下决心,这也不算奇怪。再有几次大捷,鞑虏败势已定时,想必会大不一样。”

塔天宝微微颌首,尽管心中不忿,但也认为这确实是主要原因。

满清这艘破船,还能勉强飘浮,绿营兵将还没有死到临头的觉悟。等到船千疮百孔,行将沉没,他们才会争先恐后地逃离。

“能够光复徐州,并尽可能全歼敌人,这很可能会是战局的转折点。”李来亨继续说道:“鞑虏自知难敌,肯定不会在北方便投入全力,绝地反击。”

塔天宝深以为然,说道:“重兵坚守,也是想提前得出结论,以便调整布署。但鞑虏就算能退到辽东,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从鞑虏目前的情况来分析,人力物力已经难以在辽东维持一隅对全国的抗衡。

最主要的还是满人在战力上的衰落,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问题。不是说跑到艰苦的地方,便能够觉醒血脉,迅速提升战力的。

李来亨淡淡一笑,说道:“咱们是这样判断,可鞑虏却不是这样想。辽东既是所谓的龙兴之地,他们也一直将辽东视为最后的退路。”

“或许,面临绝境也能有爆发的机会,但现在的战争,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样子。从这一点上,鞑虏存在着极大的错判。”

塔天宝轻轻吐出一口长气,甚是感慨,说道:“如果回到二十年前,以我军的实力,又岂能让鞑虏窃据中原,占领大好河山。”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鞑虏给华夏带来的伤害是巨大的,且是不可逆的。